第13章 第13章
安静惬意的清晨，楼下厨房不时传来响动。
陈清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关掉开了一晚上而温热发烫的落地灯。
走出房间刚下楼梯，她就看见陈绯在厨房里忙碌做早饭的背影。
今天周二，往时的陈绯八点多就出门去了，哪里会这么有闲心做早餐，清随疑惑不已：
“妈，今天不去公司吗？”
陈绯听见声音转头，冲着清随笑笑，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上前拉着清随在餐桌边坐好。
“晚点去。一会有个朋友来家里拜访，你跟我一起见见。”
“噢。”
以为是陈绯的合作伙伴来家里谈事情，清随没细问是谁。
炉子上的香菇瘦肉粥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偶尔听见餐叉碰撞杯盘的清脆声响，两人面对面坐着慢慢享受这顿悠闲的早餐。
刚吃完没多久门铃就响了，清随从沙发上起身往玄关走。
一身简练的连体裤装的张亦站在门口，乌黑的齐耳短发更显其干练的职场女性特质。
见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孩过来开门，张亦便猜到她是谁了。
张亦跟在陈清随身后进了门，摘下墨镜打量着清随，心中极为满意。
“清随，这位是璟城星视的制作人张亦。”
陈绯将切好的果盘放在茶几上，坐在两人中间空着的沙发上，笑着介绍。
今天的主角，好像是她。
陈清随不动声色轻握张亦伸过来的手，礼貌地叫了句亦姐。
“清随。”张亦满脸带笑，“你听绯姐说了吧，我们的节目周五晚上7点开始直播，上午就要开始预彩排……”
张亦介绍着周五当天的安排，瞥见清随表情略微困惑便停下话头。
张亦是《声随乐动》的主制作人，前两年通过商务合作同陈绯结识，聊天中得知陈绯的女儿在moris学小提琴很是惊讶羡慕。
就算张亦对古典乐圈不了解，但在媒体娱乐界从业多年的她也多少听过moris的名头。
moris只有研究生部，采取推荐人制度，全球仅有几个业内大师作为入学推荐官，只有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才能获得他们的青睐
总而言之，moris是殿堂级的音乐学府，能被她录取的都是极具天赋才华的乐手。
昨天顾北星合作的乐手临时出事，顾北星本人又没有指明乐手，司台长在会上问大家有没有推荐人选，张亦第一个就想到陈清随。
她连夜打电话跟陈绯确认没问题之后今天一早登门拜访，把周五的流程告知，顺便把乐稿送过来。
今天见到陈清随本人让张亦感慨自己的决定太明智了。
陈清随的琴技毋庸置疑，脸长得比女明星都漂亮，她跟顾北星的合作舞台，单从颜值上就已经碾压了，何况两人都那么有才华。
张亦有预感，这一期《声随乐动》的收视率和话题度绝对能再创新高。
不过好像陈清随对此并不知情，张亦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将目光投向陈绯。
“你亦姐负责《声随乐动》这个节目。”
陈绯轻轻拍了拍清随的膝盖，“节目组临时需要一位小提琴乐手，我就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
从小到大，陈绯一直很尊重清随的想法，几乎没有不问过清随的意见就替她决定下某件事。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陈绯端起茶杯撇了撇上面的茶沫，氤氲的白雾遮住她眼底的神色。
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清随的压抑苦闷，就算清随因为一时失意放弃从小以来的乐团梦，选择当游戏主播或是做任何别的事，陈绯都不会多加反对。
可能清随自己没有注意过，每次她拉小提琴时那种沉醉的感情特别令人动容，让观众情不自禁地跟随她一起探索音符深处的世界。
是清随选择了小提琴，也是小提琴选择了她。
陈绯不能放任清随就这么放弃小提琴。
“……”
陈清随没有马上答话。
这段时间刻意埋藏的记忆再次被唤醒，说来可笑，她十多年小提琴生涯的记忆竟然大多数都和宋昀庭有关。
放在膝盖上的手隐隐有些抖，陈清随抚了抚左手指尖上的茧痕。
多日没有练琴，那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荣耀印记渐渐淡去。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陈绯朝张亦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清随，周五你跟顾北星搭档，表演曲目《星河》。”
张亦故意加重顾北星三个字，期待看到陈清随可能是他粉丝而露出欣喜的神色。
然而清随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因此动容，张亦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放到清随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他改编的乐稿，虽然时间只有仓促的三天，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没问题。”
一直不接话并不太礼貌，陈清随犹豫地“嗯”了一声。
张亦赶忙抓住机会：“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她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那咱们周五早上联系，中午还有个会，我先回台里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
送走了张亦，清随的脑子还是蒙蒙的。
装修得简约的纯白色卧室里，女孩低垂着头坐在床边，怔愣地看着一旁的银色琴盒发呆。
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窗外不知疲累的夏日蝉鸣和空调嗡嗡声躁动不安，却丝毫影响不到沉浸在思绪里陈清随。
不知过了多久，清随终究还是被那聒噪的蝉鸣推得往前走了一步——
她打开琴盒，目光落在那把bianchetti小提琴上，眼底神色冷沉放空。
陈清随目光一到一旁的纸袋上，伸手解开绳子取出里边一沓乐稿。
乐稿是手写的，纸张带着清浅的木调香气。
字体整洁美观，上面每一个音符和符号，每一句歌词的笔划都写得认真，仿佛信徒抄颂佛经那般虔诚。
陈清随有点惊讶，就是她自己抄的谱子都不一定能写得那么工整，却是顾北星的手稿。
除了那条微博热搜和作品还不错之外，顾北星在陈清随的脑海中是遥远的甚至于虚构的明星形象。
看过这份乐稿以后，这个形象在陈清随的心中变得立体起来。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清随晃了晃脑袋把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到脑后，认认真真翻阅乐稿。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谱子扫过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
陈清随将小提琴架在脸颊和线条优美的锁骨之间，右手持弓子轻柔奏响琴弦，流畅的琴音顿时倾泻而出。
那张素净美丽的脸上表情恬淡，如离水之鱼重回孕育它多年的河流，静静享受着被那抹温柔的熟悉乐感包裹的惬意。
倪嘉实发现清随已经两天没上播了，发过去信息她都只回说在忙，到底在忙什么倪嘉实却不知道。
“一定有情况。”
倪嘉实嘟囔了一句，看着手里的票据脸上浮起笑容，拨通了陈清随的电话。
这两天倪嘉实打游戏排到个很有趣的曜，加好友之后一直双排上分，两人聊得投机，她一问才发现「有点东西」竟然也在璟城。
知道她喜欢顾北星他送了两张《声随乐动》的内部票，着实把倪嘉实高兴坏了。
星视并没有公开售卖节目现场的观众票，全靠运气抽奖且不可转让，作为非洲人的倪嘉实一次也没抽中过。
电话接通，倪嘉实“清随，你这两天都在干嘛呢？”
“你明晚有空吧？带你去个超好玩的地方！”
明天？
明天就是周五了。
嘉嘉这电话打得正好，她刚好也要邀她明天一起去现场。
“这两天忙着练琴呢，你等下。”
正在给弓子上松香的清随侧头将手机夹住，清理干净手上的的松香屑，“嘉嘉，我有一个超级大的惊喜告诉你，听完不准尖叫。”
倪嘉实噗嗤一笑，收到《声随乐动》的内场票已经够惊喜的了，她真想不出来比这更惊喜的事了。
“嗯哼，你说说看。”
“明晚你请个假别直播了，我帮你拿到一张《声随乐动》的内场票，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看现场么。”
“只有一张？那你呢？”
“我是顾北星的合作乐手。”
“？！”
霄海路的一个红绿灯路口，数辆汽车紧紧挨挨地排成长队，夕阳西斜，映出天边由橘色渐变粉紫的晚霞。
周五傍晚本就是特别堵的下班晚高峰，只是今天这个路口比以往周五更拥挤。
出租车后排的一个乘客看着前方龟速挪动的车流因红灯停下，又扭头从后玻璃望着后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心中不免烦躁。
再堵下去就要错过饭局了，迟到可不好，他终于忍不住倾身向前朝司机师傅靠了靠：
“师傅，这个路口怎么回事？往时也这么堵吗？”
司机师傅没有马上答话，他摇下车窗点燃了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今儿周五，《声随乐动》该播啦，看见了么。”
司机朝路口右边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指了指，“那栋就是星视大楼，这个点观众们提前进场，当然堵了，你这是赶上了！”
后排乘客哑口无言，掏出手机发了几个信息，没有接话。
正如出租车司机所说，璟城星视外，一辆辆车排着队开进地下停车场。
人行大门的入口也汇聚起很多前来现场参加节目的观众，此时才五点刚过，其中有些人今天早早提前下班，就是为了早点进场。
验过票的观众们穿过闸机，挤挤挨挨地往主演播厅走去。
“咚咚。”
演播厅后台一间装修豪华的超大休息室里，听到敲门声的陈清随扬声回应：“请进。”
“陈老师，张亦姐在前边忙着没空过来，她让我带人过来给你先做好造型。”
说话的是节目组的造型师徐丽，由她今天负责给陈清随做妆发。
徐丽身后还跟着两个提大化妆包二十出头的女孩，两人年纪轻但已经入圈很多年了，是很有经验的化妆师。
“好的。”清随朝三人点头笑笑，又补充道，“叫我清随就好。”
徐丽是个人儿精，立马改口：“行，清随你到镜子前坐着吧，我们先准备好东西。”
圈里某些艺人爱摆架子，搞得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得跟着叫他们一声老师，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一股风气，徐丽都叫习惯了。
陈清随走到化妆镜前坐好，闭上眼任由她们替她上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顾北……”
直呼其名不太好，陈清随顿了顿才接着问：”顾先生还没有到么？”
“应该在路上呢，顾老师要到了肯定就直接过来了。”
徐丽正在画右边的眼线，手上动作流畅不停，听出清随的声音有点鼻音，扭头让旁边的助手去接了杯温水。
“清随姐，温水。”
陈清随接过水说了句谢谢，喝了一大口觉得嗓子舒服许多，跟她们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就闭上眼安静地坐着任她们摆布。
昨晚倪嘉实留宿在陈家，闺蜜两人说话到很晚才睡，可能空调开得低，早上起来清随就发现有点感冒的症状。
还好她不是要唱歌的那个，这点小问题不至于影响演出。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她都不需要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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