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对峙
第八十五章
手背骤然一痛,拓跋临却是笑得温和,“我来看你啊,阿宁,你慌什么?”
听他用如此口吻唤自己的名字,长宁狠狠一皱眉,就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见他的手又要伸过来,长宁别过脸躲开,声音冷了下来,“殿下请自重。”
拓跋临低低笑了一声,“我们是兄妹,兄妹之间,又何来这么多礼数规矩?”
厚颜无耻!
长宁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堂兄妹而已,殿下这般,于礼不合。”
“哦?”
拓跋临若有所思,旋即语带讥诮地道:“本王瞧着长宁和皇叔倒是亲近得很,还以为……我们之间也可以这样呢。”
一番阴阳怪气,讽得长宁小脸一白。
她斜了拓跋临一眼,清亮的瞳仁深处暗藏锋芒,“我与皇叔一同长大,皇叔亦受阿爹所托,尽心尽力照顾我,我们亲近是自然的。”有你什么事?
长宁将最后半句话收回肚子里,指望着对方能够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走。
灵霜虽不明原因,但却知道自家郡主从小就不喜欢这位堂兄,于是端了药碗走上前,想再次解围。
拓跋临假装听不懂,嘴角噙着笑,不避不让与长宁对视,眼角余光察觉有人走来,才慢慢转过视线。
灵霜福了福身,“殿下,郡主还病着,需要多休息,不如让奴婢先伺候郡主喝药……”
“放这吧。”拓跋临淡淡道。
灵霜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长宁咬紧后槽牙,撑起上半身去够灵霜手里的药碗。
拓跋临察觉到她的意图,抢先一步将药碗拿在手里,“下去,本王亲自伺候。”
灵霜也感觉眼前之人今日格外不对劲,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担忧地看向自家郡主。
长宁眉头几乎要拧成川字,垂在被子上的手渐渐握成拳,似乎下一秒就要抡起拳头揍人。
她强忍下不适,抬眸示意灵霜先出去。
灵霜只好慢吞吞地出了屋子,一离开拓跋临的视线,便急忙跑去找萧平求救,却被人告知萧平今日一早有事出门去了,情急之下,她只好转头到两条街前李府搬救兵。
这边,拓跋临把其余人支走以后,捻起汤匙送到她唇边,温声哄道:“来,喝药了。”
长宁忙用丝帕掩唇,不着痕迹地躲开,“咳咳……殿下……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生怕拓跋临真的给她喂药,小心翼翼地接过汤池和药碗。
拓跋临面上笑意陡然沉下,手指紧紧扣住。
长宁试着抢,抢不动。
……算了,把药打翻就是。
她正要“一个不慎”把药碗往旁边摔去,谁知拓跋临的指腹就顺着碗底过来,覆住了她的手指。
长宁顿时一个激灵。
拓跋临死死按住她,狭长凤眸微眯,“你病得不轻,药……还是要喝的。”
字字温柔,声音却又缓又冷,带着诡异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长宁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腕使劲儿才挣脱桎梏。
这次她终于忍无可忍,一面瞪着他,一面用丝帕拼命擦手,“我自己会喝,不必殿下亲自……唔!”
拓跋临直接勾住长宁的下颌,强硬地将药灌进她嘴里,苦涩的药汁迅速在长宁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疯子!
长宁使出浑身解数推开他,想也不想就将口中药汁尽数喷出去。
拓跋临坐在她身前,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他还没缓过来,一只脚从被子里闪现,猛地踹向他的胸口。
手中药碗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拓跋临整个人顺着那股力气向后倒去。
长宁强撑着疲惫跳下床,抽出一旁架子上的长剑,指着他呵道:“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拓跋临撑着地面踉跄起身,若无其事地用袖子擦去脸上水渍,看向长宁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
他再次发出一声阴森愉悦的笑,“好啊,本王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拓跋临无视抵在心口处的剑锋,抬脚一步一步朝前走。
果不其然,剑锋抖了抖。
长宁自然不敢真的伤他。
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子,是皇帝的正经儿子,就算是拓跋临无礼在先,她正当防卫,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但她若敢刺伤他,皇帝和德妃就绝对不会轻饶。
说不准,还要牵连萧珩。
眼看拓跋临肆无忌惮地逼近,长宁只能握着剑柄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在屏风上,退无可退。
二人僵持着,屋中静得落针可闻,拓跋临身躯继续往前。
“噗——”
长剑穿破他的外袍,刺进了血肉,绽放出一朵妖冶红莲。
黑沉的桃花眼闪过一丝锐芒,方才一刹那的血腥,叫长宁险些抑制不住兴奋。
只要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她忍了两辈子的人就会立即死去。
但最后一刻,还是理智占据上风,长宁忍着一剑刺死他的冲动,手腕一转,剑锋瞬间就转到自己的脖颈上,“我当然不敢杀你,但你若是逼死了我……”
她眸色一沉,惊慌不再,警告和威胁之意渐浓。
拓跋临暗自心惊,原本胜券在握的得意荡然无存。
长宁冷笑:“我乃怀明太子遗孤,我死了,皇上、皇叔、皇后娘娘、威远军……甚至是朝中清流,都不会放过你,即便不能置你于死地,传扬出去,一个谋杀郡主、品行恶劣的失德皇子,还有什么资格争夺皇位?”
说话间,她反过来逼近对方,轻声问:“皇兄,你想试试吗?”
当着拓跋临的面,长剑缓缓贴近肌肤,落下一道醒目的红血痕。
与此同时,灵霜终于跑到了李府,说明缘由后便被下人引到李夫人院子。
彼时李夫人正和侄女在自己园子里叙话,灵霜跌跌撞撞跑进去。
在李夫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扑通一声跪在李夫人脚边,哭道:“夫人,还请您帮帮我们家郡主吧!”
“快起来快起来。”李夫人忙伸手去扶,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灵霜急得眼眶通红,“今日郡主刚醒,秦王殿下就不顾奴婢阻拦,径直闯进郡主房间,奴婢瞧秦王殿下情绪不对,担心会出事,还请夫人看在我家郡主和小公子有婚约的份上,帮帮郡主吧。”
李夫人一听,原本柔婉的笑脸也绷不住了,蹭地站起,“竟有这种事?”
长宁郡主好歹也是她李家未过门的儿媳,这秦王刚封王没多久,就敢这般放肆闯入未出阁女儿家的闺房,传出去成何体统?她儿子的颜面何存?
李夫人略一思索,催促道:“快带我去见郡主。”
身旁的白衣少女始终静静旁听着,直到听见“秦王”二字,才稍稍动容。
秦王……难道就是……
白衣少女见李夫人要走,忙迎了上去,“姨母。”
李夫人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回头笑着安抚道:“你且等等,婶娘去去就回。”
“婶娘……”白衣少女勾住李夫人的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我还没见过未过门的嫂嫂呢,您就带着仙儿一同去吧。”
望着她清丽秀美的脸庞,又想到这孩子身世可怜,李夫人便道:“那好,就一同去吧。”
李夫人带上几个丫鬟小厮,便随着灵霜快步朝西蜀王府赶去,等她们进去后,发现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两方侍卫刀兵相向,各不相让。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房门口的两人。
长宁衣衫单薄,青丝披散,纤细玉颈正架着一柄锃亮的佩剑,满脸决绝。
拓跋临已经退到了门外,王府侍卫虽不敢阻拦秦王,见到此情此景也还是纷纷拔刀,王府的人一动,拓跋临那些侍卫也不遑多让。
“慢着!”
僵持的局面被李夫人一声高呵打破。
李夫人收了往日的笑颜,神情凝重走上前,拦在二人中间,灵霜则趁机小跑过去把长宁拉回屋中。
灵霜摸着她汗湿的衣襟,又瞧见她颈侧有了伤口,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都怪奴婢没用,才让郡主受苦了。”
长宁手臂发麻,颤巍巍地放下剑,沉默着摇了摇头。
今日的拓跋临,实在怪异。
这种怪异令她极度不安。
外头,李夫人冷眼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拓跋临身上,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妾身拜见殿下。不知殿下与郡主是有什么误会,竟闹得这般不可开交?“
拓跋临看了面前的妇人一眼,隐隐散发着威压,似乎在劝她不要多管闲事。
李夫人到底是见过风浪之人,笑吟吟道:“若是郡主犯了什么错,还请殿下看在亡夫的面子上,饶恕这一回吧,毕竟,我儿只有这么一个未婚妻……算起来,郡主不仅是您的堂妹,也是您来日的舅母啊,左右都是一家人,犯不着动刀动剑的。”
拓跋临原先不知她是何人,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知晓眼前妇人的身份。
他皮笑肉不笑地讽道:“原来是……姨祖母。”
拓跋临生母德妃是李家的庶出女儿,和李元修同辈,按照辈分,他确实应当称呼李元修一声舅舅,连带着也该唤李夫人一声外祖母。
但因李夫人是后娶的继室,和他没有血缘,拓跋临不想被人占便宜,便当她是外祖父的小妾,唤了一声姨祖母。
李夫人刚给李相做填房继室时,没少被人拿捏,再晦耳的话都听过,这会儿面对他的讽刺贬低之语,完全没有被膈应。
依旧笑容温婉,甚至颇为慈爱地道:“不敢当,殿下若当真顾及这份亲情,还请念在郡主很快便是你长辈的份儿上,冰释前嫌如何?”
拓跋临摩挲着玉扳指,垂下眼睫,“阿宁未出嫁,就是本王的妹妹,哪有兄长不疼爱自家妹妹的道理?姨祖母多虑了。”
说及此,他撩开眼皮,透过纱窗看向屋中的人影,“方才不过是哄她喝药,不小心惹急了,她便同本王置气罢了,这点小别扭,谈不上冰释前嫌,毕竟……本王与她,相识许久,感情和睦。”
他声音低沉,话语含笑,却面无表情,渗人得很,说到相识许久、感情和睦时,更是意味深长。
屋中的长宁裹紧外衣,莫名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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