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唐果原本和贺萧商量拿到通知书后就跟她家里坦白两人的关系，然后再想办法征得家人同意，一起去加拿大拜访何田。后来因郭美吉的手术，计划改变，坦白恋情的事也被唐果一推再推。
所以眼前这遭遇，是对她一再推脱行为的反噬吗？
唐果脑中一片空白，尤其是看到唐宋那张惊愕到怪异的脸，她反应慢了好几拍，想从贺萧身边跳开已经来不及了，手突然被一种不容反抗的力度握着，唐果心里咯噔一下，斜仰头朝身旁的人看去，贺萧一脸坦然，再转过来看唐宋，他正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先前瞠目结舌向外扩张的五官，此时又整体向里收，尤其是眉毛，皱得死紧，几乎能挤死一只苍蝇。
完蛋。
鲍同觉察到三人之间莫名紧张的氛围，尴尬地挠头，“我、我学生会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唐果的手在贺萧掌心挣了挣，意料之中挣不开，索性心一横，决定卖娇耍横跟唐宋摊牌，然而还没张嘴，手上的力度突然紧了紧，贺萧赫然开口，“唐宋，我们借一步说话。”
唐宋仍旧皱着眉，向周围瞥几眼，确有不明就里的人暗戳戳围观，他清了清嗓子，“走吧。”
三人极默契地朝校门方向走，唐果一路忐忑，手始终被贺萧握着，渐渐出了汗，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贺萧的。沉默地走到贺萧停车的地方，唐宋停下脚步，“就在这儿说吧。”
贺萧：“前面有加咖啡厅……”
“不用了，一会儿还要回实验室。”
贺萧默了默，“也好。”
唐果不安极了，以往贺萧向来是执掌谈话方向的那一个，然而今天这种境况之下，明显他气势上被压了一头，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哥……”
唐宋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唐果忍着心虚，硬着头皮杠，“你干嘛拿这种眼神看我……”
贺萧随即安抚，“我来跟你哥说……”
然而话音未落，唐宋直接将谈话氛围扯进不可描述的尴尬中。
“贺叔叔，我能问问您今年多大吗？”
唐果的脸瞬间垮下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以前也不叫他‘贺叔叔’！”
贺萧却如常的语气，“我今年三十五岁，是比你们年长许多。”
唐宋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要搁古代你这年纪都能给唐果当爸了！”
“你说什么呢？！”唐果气炸，直接口不择言，“你怎么不说要搁古代我还能给他当小老婆呢？！”
唐宋冷笑，“你还有这打算？”
“你！！”
贺萧原本不头痛，眼下却被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嘴仗吵得头痛，他赶紧给车解锁，扶着唐果的肩让她坐进去，“你乖乖上车等着，我会跟你哥说清楚。”
唐果指着唐宋嚷嚷，“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男朋友！”
“给你能耐的，胳膊肘都拐外太空去了！”
“……”
两个人往远处走了几步，加上贺萧的车隔音很好，唐果一点都没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只能通过表情依稀分辨谈话的氛围——唐宋的表情始终算不上友善。
唐果眼睁睁看着，只觉得越来越焦虑，撑不住想下车的时候，却见唐宋神情愣住，连眉头的褶皱都平了。
贺萧跟他说了什么？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贺萧走过来打开车门。
唐果几分忐忑，小声问他，“我哥说什么？”
贺萧看着她没说话，唐果一窒，表情霎时难看，“他不同意？他要去我爸妈那儿告状？”
唐宋恰巧走过来，又恰巧听到她的话，哼笑道，“我没那么无聊。”
唐果一噎，“那你什么意思嘛……”
贺萧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轻声说，“你哥哥没反对。”
唐宋随即强调，“没反对也没同意，我只能说不做你俩感情路上的绊脚石，爸妈那边我可不负责搞定。”
唐果一愣，随即脸像花儿一样笑意绽开，“哥你同意了？！！”
“啥就同意了？”唐宋拉下脸，“你听不懂？我说不反对也不同意！”
“这话在我这儿四舍五入就等于同意了！谢谢哥哥！”
唐宋：“哎呀我！”
就这样，唐宋莫名其妙被拉进唐果自定义的“爱情护卫队”阵营，后来她问贺萧是怎么说服唐宋的，贺萧很厚脸皮地来了一句，“大约是唐宋觉得我这年纪比年轻人靠谱。”
唐果还想继续问，却被贺萧支开话题，“过几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吃穷你。”
贺萧霎时笑了，“行，”旋即倾身凑过来，呼吸吞噬之间，男人用气息呢喃，“给你吃……”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都极为性感，唐果脖颈发麻，电流似的直窜尾骨。
“好吃吗？”他问。
太要命了，能不能不让他说话呢？
能。
唐果主动堵上他的唇，贺萧眼眸一暗，尽数笑纳。
今年的生日，唐果收到五份礼物，唐志明送她一只腕表，郭美吉送的礼服，唐宋送的口红礼盒，贺萧送她一条项链外加一只包，两样皆是奢侈品牌，唐果不方便戴出去，又怕搞丢，只好让他代为保管。
贺萧很无奈，同时有些抱歉，“对不起，我现在太俗气。”
“一点都不俗。”唐果笑道，“和你当年送我的红帽子一样，符合你当下的年龄和审美。”
贺萧一愣，想起往事不免惘然，“那之后我没给女生送过礼物，崔秘书说女生都喜欢这些……”
唐果的心起伏而涨满，像秋天田野里随风浮动的麦浪，她靠进男人怀中抬头，“我很喜欢，但是现在真的不方便戴嘛。”
贺萧承认，然而还是不死心，“不然我重新送一样。”
唐果：“……”
当天她果然又收到一份礼物，一瓶小众香水……
两人关系全面公开是在寒假前。
贺萧想趁着寒假带她去加拿大见一见何田，在这之前他一定得先征得唐果父母的同意，毕竟孤男寡女远渡重洋，他又比唐果大那么多。
他先跟唐宋那边打好了招呼。不到半年的时间，唐宋已经完全被拿下，两人关系处得极到位。贺萧又嘱咐唐果找个时机提前跟她父母那边略提一提，做个铺垫，免得突然见面太过突兀。
唐果当面不敢，打电话说的。
唐志明第一反应就是问，“是商大的学生？你同学？”
唐果斟酌着回答，“是商大的学生，不是我同学。”说完清了清嗓子。
这么说也不算扯谎，毕竟贺萧以前确实是商大的学生。
唐志明又问，“是你学长？”
“……啊。”虽然早就毕业了，但应该也算学长吧？
“大几？什么专业？”
唐果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接不住茬的关头，郭美吉突然出言打断，“你这人怎么跟审犯人似的？闺女谈朋友不是好事吗？”
“我这不是怕果儿吃亏嘛？”
“你闺女学一年半就能考上大学，这么聪明的脑袋瓜能吃什么亏？”转而又对唐果说，“果儿，年轻就要敢爱敢恨，只要保护好自己，妈妈支持你！”
唐果的脸倏地变红，支吾着说，“……爸妈，我要去学习了，回头再跟你们聊。”
铺垫已经做好，再加上两周的消化和酝酿，“男朋友”已然不再是一个突兀的存在，接下来的见面便显得顺理成章多了。
寒假第一天，唐果扭扭捏捏蹭到父母面前，哼哈道，“爸妈，你们这两天有空吗？”
唐志明正给郭美吉剥橘子，随口开玩笑，“怎么？你男朋友要来串门？”
唐果受到惊吓似的睁大眼，这表情恰好落在郭美吉眼中，后者一愣，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你爸给说着了？”
唐果仍是那副表情，愣愣怔怔点头，“啊。”
唐志明手中橘子“吧嗒”落在桌上，“……你男朋友？”
唐果点头。
“你男朋友要来家串门？”唐志明也睁大了眼，显然不可置信。
而唐果此时只有点头的份。
第二天，唐家四口如约等候，门敲响的时候，唐果一激灵，颠颠跑过去开门，郭美吉似乎也有点紧张，问唐志明需不需要一起过去欢迎一下，一旁稳如泰山的唐宋“噗嗤”笑出声，得来父母两对白眼。
听到开门的动静，夫妻俩还是站了起来，郭美吉扬起笑脸迎上去，紧接着笑容滞在脸上，“贺总，您怎么……”话音随即滞在喉咙口，她的目光定在男人大包小裹的两只手上。
唐志明不明所以走过来，须臾之后，便是和郭美吉如出一辙的表情。
贺萧脸上挂着极为难得的笑意，朗声道，“叔叔阿姨好。”
郭美吉、唐志明：“………………………………………”
唐宋扶额忍笑，脸憋得通红。
唐果呼吸都快停了，使劲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模样，“爸妈，这就是我男朋友，贺萧。”
饶是已经提前做了铺垫，可这位男朋友的出现对于唐志明和郭美吉来说仍像一枚重量级炸弹，一时接受是很难的事，然而贺萧带着十二分的诚意登门，始终笑脸相迎。
唐宋打破僵持的气氛，“进来说呗，人提着东西也挺沉的。”
郭美吉反应过来，侧身让步，“先进来吧。”
唐志明此时的表情跟唐宋当初撞见俩人恋情时没两样，只是脸上多了些褶子，因此五官往中间凑得更加纠结，他坐在沙发正中，朝茶几外侧站着的贺萧瞟去一眼，“多久了？”
“快两年了。”唐果抢先回答。
“什么？？”唐志明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
唐果鼓了鼓腮，“您别激动，离两年还差几个月呢……”
贺萧随即开口，语气诚恳，“叔叔，我们确实在一起有一年半多了，是认真地在交往。”
“认真交往？”唐志明瞪眼，气急败坏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多大她多大？？你这样我都可以去告你猥……”
“爸你说什么呢？！！”唐果又惊又怒，泪失禁体质发作，又控制不住涌出眼泪，“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一直很尊重我，你说这样的话是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我？？”
唐志明理亏，可面上仍摆着臭脸，别着头不说话。
郭美吉指了指沙发，“贺总，坐下说吧。”
唐果便牵起贺萧的手坐到侧方沙发上，他的手有些凉，手心沁着汗湿。
“谢谢。”他笑着说。
郭美吉默了默，直接切入话题，“我了解贺总的为人，知道您不是草率不计后果的人，只是您和唐果的事……恕我直言，我认为确实不够坦荡。”
唐果情急之下又要插话，被唐宋一个眼神唬住，她咬住嘴唇皱眉。
贺萧点头应下，沉声道，“是该一开始就来告知，是我的错，这次来也是打算一并道歉。”说着他起身微微颔首，“对不起。”
这还是郭美吉第一次看到向来冷厉的贺萧低头，一时怔住，唐志明却“哼”了一声，“马后炮有什么用。”
唐果还是没忍住，“是我不让他说的。”
“你不懂事他也不懂事？”
“老唐。”
“哼……”
“贺总，我的意思是您先把东西拿回去，这事对我们来说太过突然，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唐果一听这话，脑中嗡的一下，却听贺萧不紧不慢道，“我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登门，有做的不当的地方，叔叔阿姨多多谅解。今天来一是想告知我和唐果的事，而是想表达我的诚意。”
顿了顿，他俯身从一个手提袋中取出一叠文件，“我比唐果年长许多，跟我在一起，以后她必定会比同龄人更早承受伴偶的老迈和病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也犹豫过，她和年龄相当的人在一起是否更合适，可是……只是想一想我都受不了，也不放心。”
他将那一叠文件放在茶几上，依次码放好，“这些是和川集团我所持有股份的股权转让书，我和诸位股东交涉多次，目前达成的协议是唐果跟我领证时即刻转让股权，他们都已经签字了。”
唐果瞬间呆住，不只是她，其余三人都怔愣愣的，看看那叠纸，再看看贺萧，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唐宋打破沉默，“不是……你当时不是说名下财产吗？这……”这一下翻了也太多倍了，直接身家性命全交了。
唐志明反应过来，猛地拍桌子，“胡闹！这跟卖女儿有什么两样？”
贺萧却正色道，“我从没有这种想法。”他转眸看一眼唐果，继续说，“爱上唐果是情不自禁，和她在一起却是深思熟虑，除了死别，我没想过会跟她分开，可是我毕竟比她年长十几岁，势必会比她先离开，结婚后夫妻一体，我把股权过到她名下，只是提前给她一个保障，以后我走得也更安心。”
此时唐果已经泪流满面，手背徒劳地抹眼泪，“你胡说什么？神经病啊……”
贺萧却笑了笑，“没胡说，这辈子注定是我要先走的。”
唐果猛地怔住，她自然听得懂他的未尽之言：上一世我送你先走，这一世，该你送我……
郭美吉仍觉得不妥，“这不是小事，即使股东同意，还有你父母。”
“和川集团是我一手创办，父母从不过问，还是那句话，结婚后夫妻一体，我和唐果会一起赡养双方父母，请您放心。”
至此郭美吉再说不出反对的话，唐志明却仍不松口，“哼，大那么多，我闺女三十出头的时候你都快五十了。”
唐果急道：“爸！”
贺萧安抚地轻拍她手背，同时点头应下，“确实是这样，我已经戒烟两年多了，酒也喝得少，每周有固定健身时间，我一定好好锻炼，同时定期体检，以后身体有恙会有专职护工看护，尽量不拖累唐果。”
这话卑微得连唐宋都听不下去，“行了行了，还想怎么着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吧？挺大一个大老板跟你们面前成啥样了……”
唐志明瞪他：“你闭嘴！”
郭美吉瞪唐志明：“你闭嘴。”
父子俩一噎，同时偃声。
郭美吉转而问唐果，“刚才贺萧说的，你都听见了？”
唐果抿唇点了点头。
郭美吉轻叹一声，“女性寿命普遍比男性长5到7年，贺萧比你年长十六岁，在各方面条件理想的前提下，他仍有极大可能先你十几年离开，这些你想过吗？能接受吗？”
十几年又何妨，要知道上一世她离开后，贺萧在最好的年华足足等了她十六年啊。这是她的偿还，她心甘情愿。
唐果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唐志明泼冷水：“草率！”
唐果知道或许没人会懂她和贺萧之间的过往羁绊，可这一刻她控制不住想要辩白，为贺萧，也为自己。
“我迷茫了十八年，偏偏在遇见贺萧那一刻之后觉醒，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郭美吉一怔，她当然记得，那一年年会，唐果那么义无反顾地朝贺萧奔去，而贺萧也是心甘情愿地等着她醒来，后来两人的眼神……分明就是久别重逢后的百感交集。
某些玄奇的想法在脑中悄然冒头，郭美吉身体陡然一激灵。
唐志明似乎也联想到什么，握着郭美吉的手晃了晃，“老婆，当年唐果刚醒过来的时候咱说去拜拜，后来怎么没去？”
郭美吉仿佛也突然想起这茬，“……我忘了。”
“赶紧去赶紧去，明天就去，都去都去！”
唐果试探着问，“贺萧也一起去吗？”
唐志明明显一噎，郭美吉拍板，“不是说了？都去都去！”
唐果眼眸瞬间亮起，犹如雪后初晴的暖光，她下意识捏住贺萧两根手指轻轻摇晃。
“我们都去！贺萧，你有时间吗？”
贺萧眼中是始终如一的温暖与笃定，“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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