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晚饭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推着小车送到我房间门口的，看穿衣打扮像是食堂的工作人员。

        我开门是他正好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把小车往这边推了推。

        “夏油大人吩咐的晚饭，用完后放在这里就好了，我会来收走的。”

        夏油杰居然还特地嘱咐了食堂吗？

        我掀开食盒扫了一眼，发现确实都是一些好入口的饭菜，没有什么刺激性的调味料或者配菜。

        本来我还打算要不要自己去找点食材做饭的，这倒是替我省了事。

        我打开一个有着红色彩绘图案的盖子，发现里面盛的竟然是茶碗蒸。表面光滑平整，连一个气泡都没有，但我知道这下面肯定隐藏着虾仁扇贝之类的东西。

        以前在家时每次生病，爷爷都会给我做一份茶碗蒸。

        这也算是他老人家为数不多的拿手菜——成功率百分百的那种。

        小时候我经常感冒，据邻居大叔所言，那时候爷爷生疏得像是一个新手奶爸一样，连喂奶都不知道要先在手背上试温度，更别提照顾生病的幼儿了。

        [如果不是你们祖孙二人都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睛，我们当初恐怕会选择报警呢哈哈哈哈！]

        多年后邻居大叔把这件事情当做笑料一样告诉我，爷爷在身边则是非常不满地小声嘟囔着什么‘你居然把我当儿童诱拐犯’之类的话。

        大叔说爷爷当年刚到小镇上时连饭都不太会做，就连茶碗蒸都是后来和雄一的妈妈学的。这么多年下来，爷爷的厨艺也只能说是稳稳停留在了‘饿不死’这一阶段。

        嘶，说起来爷爷好歹也是经历过我爸爸长大成人的几十年，怎么会连一点照顾小孩的常识都没有呢？

        我忍不住脑补起爷爷年轻时的生活。

        明明有孩子，却对照顾新生儿一无所知。

        明明是个成家立业的成年人，却不会做饭也不会料理家务，叠衣服永远都是乱糟糟塞到一起，这个现象知道我上小学三年级才得到改善。

        ——因为三年级时雄一的妈妈才第一次来我们家作客，当时拉开柜子，里面的惨状惊呆了这位在家务事上点满技能点的女士。

        隔天，雄一上学时交给我一本手绘的小册子，说是他妈妈亲自总结的处理家务的方法。爷爷经过三个礼拜的学习和一个半月的考察期，终于从雄一妈妈的‘育儿特训班’毕业了。

        嘶。

        我默然一瞬，吃茶碗蒸的动作一顿。

        爷爷该不会是那种，结婚后把所有家务都扔给妻子处理，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照顾的屑男人吧？

        糟糕。

        这个想法一旦出来，瞬间就回不去了呢。

        我顿时觉得连碗里的茶碗蒸都不香了，脑海中爷爷的日常形象突然年轻了几十岁，变成了一个躺在榻榻米上对着妻子指手画脚的年轻社畜。

        可恶！不行，我必须要和爷爷求证一下！

        我登上社交软件，翻出和爷爷的对话框，飞快地打出一句话。

        [我：爷爷，你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是那种好吃懒做大男子主义的屑男人吧？]

        离开家这么久，我和爷爷每个礼拜都有保持联络。我是非常努力地找各种网图ps一下伪装成自己在集训，然后给他发过去，爷爷每次都是发一个系统默认推荐的表情包敷衍一下。

        这次的对话框上面很快就浮现了[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停留时间比之前都久，嗯？看来爷爷这次终于舍得打字了？

        片刻后，屏幕上多了一个表情包。

        是一只手拿着锤子，猛锤镜头的gif。

        [我：……]

        [我：所以就是反驳的意思吗？]

        [爷爷：你以为呢？我要是屑男人你怎么长这么大？]

        这条信息后面又跟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包。

        好吧，脑内关于爷爷魔改后的形象瞬间消失在气泡中，那个拄着拐杖凶巴巴的日常形象再次回归。

        片刻后，对面再次弹出来一条消息。

        [爷爷：你们这个集训什么时候结束？]

        结束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在东大入学考前就结束的，但是……我并不是真的在集训啊。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我能不能回家取决于夏油杰什么时候让我离开盘星教。

        对了。

        夏油杰。

        正好这次事故让他的态度难得缓和了几分，我不如借机试探一下。

        刚好晚餐吃的是清爽的荞麦冷面和茶碗蒸，饭后我还享用了一份下午买来的低小蛋糕，现在出去遛遛就当是夜间消食了。

        从桌上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揪下来揣进口袋里，我立刻出门，完全不犹豫。

        轻车熟路地绕过楼梯走向另一条走廊，我敲了敲走廊尽头那扇木门，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嗯？不在吗？

        “叩叩。”

        我抬手屈起指节又敲了两下，在屏息聆听片刻后确认了房间内应该没有人，然后靠着走廊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唔，既然夏油杰不在，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还好手机刚刚已经充满了电，我可以用小游戏打发下时间。

        在我将消消乐的进度又往后推了五十关后，夏油杰姗姗来迟。

        他显然对于我的存在感到十分困惑，连带的语气都犹豫了几分。

        “你怎么了？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什么叫又迷路了！都说了上次是意外！

        我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将小游戏退出，开始在备忘录里激情输出。

        [不，我是特地来等你的！]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爷爷啊？]

        走廊两侧只有零星的壁灯泛着昏黄的光晕，夏油杰似乎是刚刚运动完，身上穿的是简单的白体恤和宽松的运动裤，过肩的长发湿润地垂在肩头，似乎还在隐隐往下滴答水珠。

        暖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更加凸显青年身上锻炼过的痕迹，肩颈处的线条像是打上一层阴影般深刻，白色的t恤上似乎也隐约可见肌肉的线条。

        我扫了一眼后就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夏油杰好像比我想象得要再壮实一点。

        “回家？你想家了？”

        我一个激灵瞬间回神，在意识到夏油杰问了什么问题后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伸手将额前的碎发顺到后脑，眉心微蹙，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最近可能不行。”

        我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期待的眼神也变得委屈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他有些无奈地摁了摁太阳穴，然后改口道，“又不是让你一辈子不离开了，一切顺利的话，你明年圣诞节应该能回家过。”

        [什么叫一切顺利？]

        来不及激动，我抓住夏油杰话里那个明显带有指向性的词语发问，这次不问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

        他看向我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像是夏天的天气一样，仿佛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立刻笼上一片乌云。

        嗯？这是怎么了？

        我伸手轻轻拽了下他湿润的发尾，示意他不要在我面前发呆。

        不要试图用发呆来回避问题啊喂！

        他低下头，飞快地伸手摁住我的后脑控制住我条件反射的后退。刚刚还在放空的紫色眼眸紧紧盯着我，似乎是不想放过我脸上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诅咒师的职责。”

        “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圣诞节过后，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将被创造出来。”

        我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微微怔忪的表情，紫色对着金色，然后我眨眨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么快吗？那就预祝我们万事顺利好了！”

        夏油杰笑了。

        “对，那就祝我们万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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