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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


褚宵行低笑两声,轻轻拿起莲花碗用勺子缓缓搅了下,动作温柔的把一勺粥递到谢归未嘴边。

        莲花碗里的莲子粥着实惹人馋,比起清庐山上的粗茶淡饭简直是人间至味。

        谢归未皱皱眉看着面前含笑的人:“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必如此。”说着就想拂开被子自己起来。

        都把他克扣的一点实权都没有了,再像如今这样亲密,弄得谢归未心里着实拿不定主意,褚宵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管这小崽子想的是什么,左右功名利禄什么的他也不在乎,褚宵行有帝王之锋是好事,要是他想彻底除掉自己呢?左右现在自己于他是个隐患……

        谢归未眼神一黯,……那自己这些年可真是白疼了。

        没成想胸口处被人不由分说地一按。

        “相父乖,张嘴。”

        “啊——”

        谢归未一愣。

        “……我自己来吧。”

        褚宵行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语气不变,眸若深潭:“我喂不好吗?”

        说完不再应声,气氛一时沉默。

        四目相对的一瞬,终究是谢归未先败下阵来。药效刚过,他着实没有力气和褚宵行争论这些,左右皇帝陛下自己愿意屈尊,他在这纠结君臣之仪有什么意思

        “啊——”谢归未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莲子粥入口,软糯鲜滑,让人胃口大动。他桃花眼微微瞌着,显得很是享受,湿红的舌尖掠过嘴唇,让其染上了一层水色。

        像只慵懒打盹的雪猫。

        清庐山上四年,谢归未学的最多的就是放下,过往烟云随纸散,他也看得开了,想着哪天远离朝中纷扰与半生俗事,告老还乡,天涯海角走一走,看一看天地,心里也就宽敞。

        至于再和褚宵行纠结方才有些冒犯的事,倒是显得自己太在意了些。

        然而他本就是极其惊艳清冷的面貌,又因为药效刚过脸颊飞散着一抹红晕,唇间一层水色釉光,半瞌的眼里微光潋滟,看一看人,就能把他的魂都勾走。

        大殷谢相极美,而又不知己美,天下皆知。

        褚宵行眸色微敛,竭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熊熊燃烧着的野火,动作轻柔又细致的喂了谢归未一勺又一勺。中途拿帕子给他拭了拭嘴,让他尝尝几碟小菜。

        谢归未皱眉:“不吃黄瓜。”说着就要转头躲掉某人递过来的筷子。

        褚宵行:“嗯?相父乖,就吃一口。”

        “一口好不好?”

        谢归未扭头躲掉,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耳朵后面都染上一层薄粉:“你别这样和我说话,还有,”

        他瞪了褚宵行一眼:“我不吃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故意的是不是?”

        褚宵行:“我小时候不是也不吃黄瓜吗?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谢归未一愣,反应过来就要打断他,褚宵行根本不给他机会。

        “相父让人把黄瓜打碎碾成汁,亲自端给我让喝掉,”说到这褚宵行一笑:“说什么再挑食就不要了。”

        谢归未听不下去了,一方面心里对自己以前的行为略略有些小后悔,一方面也着实想气气他:“你自己小时候有多挑食自己不知道吗?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还要我怎样?”

        谢归未不知不觉又再褚宵行面前端起了以前长辈的架子,然而他自己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小崽子以前挑食挑到谢归未都看不下去,身为皇帝只吃那几样子菜色难免不行。

        自己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崽子只会对他撒娇,他也是没办法。

        是以谢归未就让人把寻常的几样碾磨成汁亲自看着他喝,顺便用‘你不喝我就不要你了’吓吓他,结果效果显著,不然哪来的现在压迫感这么强的褚宵行?

        褚宵行闻言不仅不气,脸上笑意反而深了些许,男人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直直绕进谢归未耳朵里:“可是相父挑食挑的比我还厉害,这要怎么算?”

        “我那是……”

        “嗯?是什么?”褚宵行眸中跳跃着微弱光火,哄小孩似的静静等待着回答。

        谢归未顿时觉得一股子气梗在心头,连带着他的神色都有些恼了,气鼓鼓的揪住盖在腿上的明黄锦被,在某人的直勾勾地注视之下张嘴含下被筷子夹着的黄瓜丝。

        褚宵行夹的着实多了一点,谢归未本就有些抵触,雪白的腮帮微微鼓起一块,极慢极慢的一下下嚼着。

        很快嚼也不想嚼的略一仰头咽下,脖间喉结上下滚动。

        而后直视褚宵行:“我是能吃,只是不想吃而已。”

        褚宵行眼神晦涩,没告诉谢归未他脖子上现在是多么暧昧的情况:“这有什么区别?”

        “你该不吃还是不吃,多少时候我想和你再多呆一会儿,你从来只会敷衍,转头就去和李宣花天酒地,”褚宵行极为优雅的放下筷子,注视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谢归未的错觉,他竟然从如此俊美威严的皇帝陛下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一时间谢归未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我究竟有多少时间能去和李宣‘花天酒地’你不清楚?”

        “你在朝中做的那些事现下可有跟我说我一星半点?”他在清庐山四年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来见褚宵行,哪知越见越气。

        褚宵行静默的听着,收拾了碗筷起身下床,谢归未看着青年留给自己高大沉默的背影,侧耳听见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他磨蹭到床边,轻轻拨开了明黄帷帐,想看看褚宵行到底又在搞什么明堂。

        哪知某人竟然不知道又从哪端出一盘谢归未无比熟悉又无比渴望的东西——一盘连色泽都诱人的荷花酥。

        谢归未顿时眉梢一喜,一时间方才那点没由来的不愉快瞬间消散,连声音都染上了满满的期待:“你还准备了这个……”

        褚宵行端着的荷花酥看模样谢归未再熟悉不过,是花束小时候就自己在相府小厨房反复折腾出来的,连宫里的御厨都不会做。

        谢归未对他略一挑眉:“这是……”

        褚宵行:“是我自己做的。”

        他边往床上走边说,声音寡淡又有磁性:“左右相父喜欢的,在意的,不过就只有少数几样人和事,我多把握一点,心里便更踏实一点。”

        谢归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在他手里荷花酥的份上还是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嗯。我确实……很想吃荷花酥了。”

        褚宵行掀开帷幔,长腿一迈屈膝点在榻上,随即整个人坐在谢归未床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益,谢归未就坐在龙床最外沿,褚宵行上来的动作之间,四目相对,高大的光影整个映在谢归未身上,把他完完全全罩了个彻底。

        褚宵行身后雕花明烛的曳曳灯火一缕缕透过床幔,谢归未被他的影子压在身下,鼻尖挨着鼻尖擦过的一瞬间,谢归未分明看到某人眼里毫不掩饰的笑意。

        还真是……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这次没等某人投喂的动作,谢归未眼疾手快地自顾自拿起一块放到嘴里,荷花香味在唇齿间肆意,像是要把舌头都融化掉。

        谢归未不知不觉的又露出满足又惬意的神情。

        “用的是相府里的荷花。”褚宵行看着他。

        谢归未闻言抬眼,桃花眼里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相府里哪还有荷花?”说完这句他顿了顿,神情颇有些无奈和好奇:“还有,你是怎么让花束把这荷花酥的做法交给你的?”

        想当年他和李宣也是很想自给自足的,奈何花束那丫头软硬都不吃,平日里做的时候相府厨房的门窗都要关好,深怕别人偷学了她的手艺。

        没想到她教给了褚宵行

        谢归未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果然还得是皇权……”

        自己这个丞相爷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李宣。说起皇权……

        谢归未慢慢咽下,看着对面坐着的看似乖乖巧巧实则和这个词半点不沾边的某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他是相府嫡子,先皇后胞弟,也曾是世人口中惊才绝艳的国舅爷,后来受先皇之托和对贺清川的愧疚当了丞相,也当了褚宵行的相父,谢归未整个人都在绕着国事百姓和褚宵行转。

        若是他没经历一些事,谢归未想,自己大概就会凭真才实学高中科举,摘个状元凭自己本事进朝为官,没想着做多大的官,但求无愧于心。

        振我朝政事理,富我百姓民生。

        倒不至于对先帝撞柱死谏,起码无愧自己读过这么多年圣贤之书。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出生便有了世间很多人竭尽一生去追求的东西:权势地位,财富名声。可没等他实现理想抱负,朝政被先帝和一群庸臣作弄垮了,国家空耗的厉害,穷苦地方百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

        外敌虎视眈眈,整个大殷又摇摇欲坠……

        国如此,人何微……

        接着清川哥哥为了保护他死了,父亲死了,阿姐为先帝殉葬,花横去了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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