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

今年除夕的晚霞极盛，偌大的皇宫被姹紫嫣红的霞光映照得辉煌沉寂，朱红宫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有两列路过的宫人踩碎一抹夕阳剪影踏过去。

        昨夜宫中晚宴的热闹已经照不见任何痕迹，反而因为官员和部分宫人因假回家过年而更加冷清。

        谢归未慢悠悠走在宫道上，后面跟着德禄和一列小太监，德禄扭头给后头的小太监使了个脸色，那小太监会意，悄悄去禀报了皇帝。

        丞相爷穿了月白牙的雪色长衫，外面套了件紫苑蓝的兜褂，最上面的琵琶扣揭开了一颗。他来的随意没戴发冠，只浅浅用了跟白色发带束了发。

        他手里转着把折扇，走的很闲适。褪去了朝堂上的清冷逼人，这个时候的丞相大人清隽干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路过的小宫女大胆看了一眼，随机红着脸低下头。走过很远才敢对同伴窃窃私语：“丞相大人也太好看了！好像邻里的教书先生。”

        另一个小宫女反驳：“天底下哪有教书先生那么好看！气质也不像啊！”

        “我说的是像神仙话本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德禄：“您进去吧，老奴就在外头候着。”褚宵行告诉过他们丞相来的时候谁也不能进去打扰，就算是德禄也没这个胆子领着谢归未进去。

        谢归未看了德禄一眼也没多想，他径直走入太和殿撩起卷珠帘，褚宵行一身明黄锦衣映入眼帘。

        案上摆了一盘残棋，褚宵行一手执棋子皱着眉思索着，听到动静抬起头随机露出了笑意：“相父——”

        他一边笑一边落下一子。

        “嗯，”谢归未挑挑眉，“这就赢了？”

        褚宵行乖巧的点点头，脸上没有骄矜之色只有毫不设防的笑意。

        谢归未打趣他：“今年来的早了点，不过臣今晚不能留在宫中陪陛下守夜了……”

        面前的人儿闻言神色攸地一变，急急开口：“为什么？相父为什么不陪行儿了？”他声音又焦急又委屈，像是小孩子被大人夺走了最喜爱的玩具与糖果，即使满心失落也倔强的再恳求一下，哪怕只是问一个理由。

        谢归未还真没料到他会这么急，他以为褚宵行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过年守夜会更想自己做些喜欢的事而不想要他陪着。

        看着褚宵行眼角有些红，谢归未也感觉自己逗弄的有点过，旋即补上：“今年陛下想不想去相府过？”

        “……去相府？”

        “嗯，劳驾陛下了。陛下愿不愿意呢？”

        褚宵行一下子抱住他，头埋在他胸膛，声音闷闷：“……愿意。”

        “那就好，臣还担心请不动陛下呢……”

        ————

        花横一身戎装推开门的时候锅子里的羹汤已经烧开了，花束一叠叠的摆出牛羊肉和各种生鲜菜品，白菜，莲藕，豆腐，竹笋……

        谢归未正帮忙调着酱料，白色小瓷盘里辣椒蒜末零零散散，李宣嘴里含着糕点嘟囔着让谢归未多放点醋。

        谢归未笑着瞥他一眼：“放什么放？你爱吃醋，我们可不爱吃！”

        李宣一脸幽怨，花束被逗得笑了出来，还有……一直看着谢归未动作的褚宵行。

        “臣！参见陛下！”花横一掀战袍跪下，他身量倾长，气宇不凡，不同于李宣的风流魅惑也不同于谢归未山巅之雪似的清冷与月色温润，花横宽肩窄腰，高大威武，多年的沙场生活让他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肃杀气。

        还是谢归未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小瓷碟拍了拍褚宵行的肩膀。

        “平身吧，今夜朕是客人，将军莫要拘束才对。”褚宵行看着跪下的镇北大将军语气诚恳，李宣和花束方才见到他的时候也是拘束的不行，这会也都适应了他坐在这儿。

        花横愣了会，反应过来褚宵行今晚要跟他们一起守夜心里那叫一个惊异，和皇上一起吃饭真的是天大的福分。花横心里想：这真的是天大的荣宠。

        不过看其余三人的样子，倒真的没把这等荣宠当回事啊。花横到底也见过大世面，很快适应了皇帝出现在自己家并要在这用膳的情况，也不再别扭，落落大方地就坐到了桌子旁。

        锅子冒着热气蒸的满室都是香气勾人，谢归未与褚宵行坐在一边，其余三人坐在另一边，除了褚宵行其余四人更是自小长在一块的，今夜重聚自是感概万千又想念异常。

        但他们也都不是那么伤春悲秋的人，重聚一堂气氛热闹，即使分别多年也丝毫不见生分反而像吃顿再平常不过的家宴。

        “一别三年，花横你最想谁？”谢归未给褚宵行夹了一筷子鱼片，隔着蒙蒙的热气看着对面。

        因着褚宵行在的缘故，连平日里最跳脱的李宣话也不那么多了，谢归未夹在中间努力调和着气氛。

        花横闻言抬起头：“自是都想的。”

        谢归未和花束神情顿时有些挪揄，李宣面色没抬头。褚宵行看了谢归未一眼不明白这莫名有些微妙的气氛从何而来，也不说话。

        谢归未：“哦~那总有一个最想的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夹起锅子里最后一片鱼肉放到褚宵行碗里，小皇帝今晚话最少，谢归未有些挂心他不适应。

        花束‘嗯嗯’附和着把肉片下到辣子汤里，“对啊，哥你肯定有一个最想的吧？”

        “小妹我有这个荣幸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瞅着某个自从回来就开始装死的人。

        谢归未会意开始起哄：“我呢？”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旁边褚宵行的神情淡漠了一瞬。

        花束摇摇头，煞有介事：“相爷！我们一个妹妹一个兄弟，总还比不上某人更近呐~”

        “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花横：“……”

        李宣再也听不下去了的把筷子一撂，要不是顾及着褚宵行在这他能直接把谢归未扑倒，他语气森森：“过了啊你们两个，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他一眼没看身边一直给他夹菜的花横而把目光定格在谢归未身上,灌了口茶，眼神带着警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跟他就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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