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湖上有我的传说
“刘军师,这家伙叫侯景,平日里最爱惹是生非。由于他跟贺六浑(高欢)都是怀朔出来的,所以尔朱都督每次都让贺六浑来处置这些事情。”
一个看着有些书生气的偏将,对刘益守拱手说道,指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侯景似乎一点都不给对方面子。
“呃,敢问阁下是……”
刘益守稍稍有些疑惑,此人好像对自己有些客气的过分了。
“在下李虎,在贺拔岳都督麾下做事。贺拔都督经常跟我们说,您是自己人。这次我跟侯景的队伍混编,就是贺拔都督担心贺六浑那帮人要对刘军师不利,所以才引而不发。”
李虎客气的说道,语气颇为热络。
果不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历史上高欢劝说尔朱荣自立为天子,而贺拔岳驳斥之后,立马请斩高欢!
说明怀朔和武川这两帮人几乎都是要贴着脸打架了!彼此的矛盾完全没有弥合的可能性,果然尔朱荣一死,两边立马分道扬镳。
这个李虎……好像以后混得不错啊。
刘益守不动声色握住对方的手拍了拍,友善的对李虎点了点头。他走到侯景面前,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位历史上将江南弄得乱七八糟,并将梁武帝拉下马的“奇人”。
人如其名,就是个“猴精”!
不仅尖嘴猴腮,而且身材矮小。不过此时正在用讨好的目光看着自己,完全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可以猜猜,我等会跟尔朱大都督说什么,让他斩你狗头。
今天要是拿不下你,以后我见你就绕着走,把刘字倒着写,还要倒立走路说文言文。”
刘益守皮笑肉不笑的对侯景轻声说道,那声音小到只有他们自己听得见,然后拍了拍对方有些惶恐的脸。
“你敢!”
察觉到对方不是开玩笑,一向对生存很有敏锐直觉的侯景,忽然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一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六镇外出草原的时候,被狼群盯上!
看到刘益守神色不对,李虎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此人向来诡计多端不好惹,刘军师是打算待会怎么跟大都督说?
若是没有把握,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李虎小心翼翼的劝说道。贺拔岳跟他们私下里说,这位叫刘益守的年轻人,万万不能因为他年轻,而轻视他。
所以李虎这才在关键时刻出手,冒着大军哗变内讧的危险,将侯景等人控制起来。如果是其他人过浮桥,哪怕他阻止了侯景,下令大军按兵不动不要射箭,又何苦翻脸将侯景拿下呢?
因为贺拔岳的态度,让李虎觉得卖刘益守这个面子,能得到的东西,比得罪侯景而失去的东西要多得多。
一行人入北中城后,大军各自回营,李虎带着侯景跟他副将二人,引着刘益守等人来到府衙大堂。此时尔朱荣还没睡,依旧在查看地图。
不过看得出来,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是在想事情。
“咦?李虎,你为什么绑着侯景?”
尔朱荣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李虎押着侯景,有些不悦的问道。
李虎是贺拔岳的重要手下,而侯景虽然独领一军,但很多事情上都是跟高欢一个鼻孔出气。看得出来,这两边又是闹起来了。
“大都督,刘益守刘先生,已经将河阳关的事情办完了,现在元子攸就在城关中!”
李虎激动的说道!
尔朱荣一听,瞬间就站起身,完全顾不得侯景为什么被捆住跪地上了!
有元子攸来,大事可定,侯景算个屁!
“只是,刘先生过浮桥的时候,差点被侯景下令射杀……”
李虎绘声绘色的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尔朱荣。
“将刘益守带进来吧。”
尔朱荣坐了下来,面色平静不知喜怒,却也看都不看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侯景。
……
进入县衙大堂,刘益守就看到坐在主位的中年将领,大概十成十就是尔朱荣了。
“果然不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啊。”
他小声感慨了一句。
尔朱荣容貌确实俊美,而且眼窝深陷,不似中原人士。
刘益守还来不及说话,他身后的尔朱英娥就扑了过去,趴在尔朱荣怀里嚎啕大哭。那声音真是杜鹃啼血,令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是刘益守根本哭不出来,也一点都不敢动,他只是在心里大骂尔朱英娥将自己推火坑!
你妹啊!一见面就嚎啕大哭,尔朱荣看女儿哭成这样,还不以为他刘益守是渣男,把自己女儿这样那样了再抛弃呢!
很是哭了一阵,刘益守和于谨二人相视苦笑,如同工具人一样在原地杵着。尔朱英娥哭够了,才在尔朱荣耳边说鲜卑语,一边说一边看刘益守,那样子竟然还有几分娇羞。
“她是在说,她非这个人不嫁。”
于谨精通多族语言,长期在边镇为将,耳力也好,自然是听清楚了尔朱英娥说了什么,带着揶揄小声对刘益守嘀咕了一句。
我特么,你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刘益守保持着面色不崩,心中满是苦水。草原的儿女就是奔放,人家要什么直接跟老爹说,完全不跟你玩什么郎情妾意的恋爱游戏。
听完了尔朱英娥的抱怨与诉求,尔朱荣笑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刘益守身边,不断打量着他。
“你是刘益守么?”
“正是在下。”
“本帅明天就能入河阳关了对吧?”
尔朱荣不动声色问道。
刘益守微微点头,拱手行礼道:“属下已经打点好一切,大帅入河阳关,扶持元子攸登基,神剑在手,号令天下,无有不从!”
这话说得尔朱荣心潮澎湃,他用力的拍了拍刘益守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一脸说了三个“好”字,似乎除了这个字以外,再也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刘益守,你很好。你不是说你是本帅帐下军师将军么?本来没有这个封号,那本帅就创一个!
这位是于校尉吧,你也是鼎鼎大名了。你就跟在军师将军麾下,独领一军吧!”
尔朱荣大手一挥,给了刘益守一个对他没什么鸟用,但贺拔岳和高欢等人都眼馋到要哭的东西:部队番号!
部队番号是什么意思呢?比如说高欢有号召力,他能在怀朔招呼来一万人。可是,尔朱荣只给他五千人的编制。
那么这就意味着,剩下的五千人,粮饷,盔甲,武器,全都要高欢一人搞定!
这谁特么受得了?高欢这样的人,又没有权力插手部队的钱粮!
而尔朱荣直接给了刘益守一个番号,那么只要在编制数量内的人员,尔朱荣就会保障其粮饷,当然,这年头,装备还是需要自己去弄的,对方只会给你些步槊啊,刀盾啊这些容易弄的。
当然,你有马才有马队的番号,只有步兵的话,就只有步队番号。
但这也很了不得了。
别说是刘益守了,就连于谨,甚至李虎都没料到,尔朱荣有这么大的手笔!
你看看,这就是长得帅的好处,这就是当人家女婿的好处!真是学也学不来的。刘益守与贺拔岳相善,李虎也是乐见其成。
唯独跪在地上的侯景,感觉大事不妙,山崩地裂。
他的预感没错,此时尔朱荣已经注意到他,并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侯景,杀意涌现。
但很快尔朱荣就压下的杀意,毕竟,女儿没有死,刘益守也完好无损,甚至这次都没死人。既然没损失,何必没事找事呢?
当然,如果尔朱英娥死亡甚至受伤,那侯景就必死无疑了。
“益守啊,这次的事情呢……”
尔朱荣在踌躇,到底应该怎么开这个口。
“大都督,听说侯景一向与高欢相善,而这次又是贺拔岳所部阻止了侯景,索性将他们二人都找来,人越多越公正嘛。”
刘益守拱手说道,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尔朱荣点点头,他只是想要个台阶下,刘益守的话,正合他意。
哪知道刘益守又说道:“大都督麾下,亦是有亲族和本部人马,他们都是您最坚实的依靠。无论如何,也要听听尔朱家的人怎么说,毕竟,这次尔朱英娥险些命丧侯景箭下,于公于私,都应该让他们来听一听,对吧?”
光把贺拔岳和高欢叫来还不够,刘益守居然还提议把尔朱荣的族人也叫来。
尔朱荣微微点头,不得不说,把人都叫到了,这件事的公正性就更没的说了。
“也好,李虎,你辛苦一下跑一趟,将尔朱世隆,尔朱兆等人都叫来。对了,把高欢贺拔岳也叫来。”
李虎拱手转身便走。
他还没走出大堂,就听到刘益守继续说道:“叫了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再多叫几个,干脆把军中重要将领都叫来。
是非曲直,道理必须是越说越明白,可不能越说越糊涂,对吧?”
刘益守双手拢袖,对着尔朱荣深深一拜道。
这下,等同于摊牌了。
军中所有重要人物到场,那么尔朱荣就必须要公正的处理侯景。不能偏袒“准女婿”(他自认为的)刘益守,亦是不能偏袒侯景和稀泥。
不过这样有个好处就是一旦事情处理完了,那么大家都没话说,毕竟,这事大伙都在场,有话当面说,不要背后嚼舌根!
“那行!李虎,都听到了吧,把平日点将时能进帅帐的,一个不漏,给我找过来!”
尔朱荣一拍桌案,吓得李虎哆嗦差点摔倒。
这特么可真是玩大了啊!
“刘益守,本帅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满意了么?”
尔朱荣笑着问道。
其实刘益守感觉这人还挺温和的,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至于茹毛饮血,那就更谈不上了。其实尔朱荣的卖相比贺拔岳好多了,更像是个“文化人”。
不一会,李虎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县衙大堂,咋一看不下十数人!
这些人也很有意思,几个跟尔朱荣长得很像的,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尔朱荣背后。而贺拔岳,贺拔胜等人,站到了刘益守身边,而某个长得很英武不凡的将领,则站在了跪在地上的侯景那边,隔着一点点距离,却又不太远。
三拨人,三个站位,果然是泾渭分明。
“人都到齐了吧?侯景违抗军法,企图滥杀从浮桥那边过来的人,被抓现行。你们说说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吧?”
尔朱荣不以为意的问道,看向身边一个年轻人。此人跟尔朱荣长得有点像,不过更文弱一些,眼睛贼溜溜的转悠,一副很精明的模样。
“尔朱世隆,你怎么看?”
“侯景粗鄙,此事不止一次了。不如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尔朱世隆也是不以为意,跟尔朱荣态度如出一辙。他是尔朱荣族弟,平日里很受信重。
果然,尔朱荣听到后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族兄,打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谁来打!若是贺拔岳的人来打,要把侯景打死。若是贺六浑(高欢)的人来打,又是玩玩而已,族兄以为如何?”
说话的这位叫尔朱兆,尔朱荣堂侄。长得孔武有力,五大三粗的。刘益守觉得,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用他身上还稍微有点那个意思。
“贺拔岳,高欢,你们怎么说?”
尔朱荣把目光投向两边,沉声问道。
“大都督,侯景做事一向没分寸,不如将这次的过错记下,戴罪立功。下次若是再犯,数罪并罚,够他喝一壶的。大都督以为意下如何?”
侯景身边那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英挺的中年将领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人立场看似公正,实则是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到下次,谁特么下次还得这事啊!这等于是公开放侯景的水了。
“大都督,侯景违反军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果不能肃正军纪,只怕他还有下次,不如就从这次开始。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
贺拔岳站出来,套用了当初刘益守说的那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看到这些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尔朱荣只觉得心烦意乱。他看了看刘益守说道:“益守,你这次是苦主。受罚还是放过,你都最有权说话了,你来说,要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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