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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血色的婚礼(上)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阿郎的字虽然写得呆板了些,  这对联却是极好的。”

  闲来无事,文学少妇萧玉姈将刘益守写的这幅对联抄写了一遍。萧氏的人,技能点都是被点在了奇怪的地方,萧玉姈心机并不算很深,可那手字写得真是好,娟秀又灵动。

  “天子来了的话,  你就不要躲着了,  大大方方坐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刘益守眼睛盯着开着的书房房门,目光悠远的说道。

  “那……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护着你,有谁敢动你?”

  刘益守强硬说道,霸气外露。

  萧玉姈眼中满是迷醉的点点头,抱着他的胳膊,把身体都依靠在对方身上。正在这时,源士康急急忙忙走进来,对刘益守拱手道:“来了,就在门外。”

  “请他进来吧。”

  刘益守不卑不亢的说道。

  源士康略有些吃惊,所谓不卑不亢,其实就是“亢”。因为该你谦卑的时候你不表示谦卑,不就是在倨傲么?

  现在是阶下囚还这么摆谱,是不是不太好?

  源士康想说什么,又觉得刘益守向来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连兰钦来了他都会去门口迎接,现在梁国的“那一位”来了,  刘益守摆谱总有自己的理由。

  很快,一身黑色常服的萧衍独自走了进来,  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源士康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  屋内就剩下面色尴尬羞赧的萧玉姈,平静如老僧的刘益守,还有脸上带着笑容的萧菩萨。

  “萧正德保护长城公主的事情,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刘益守双手拢袖对萧衍行了一礼说道。

  萧衍微微点头,如果这点情报渠道都没有,那他也真不用混了。换句话说,其实兰钦多半也是知情的,只是之前故意不说,也可能是萧衍让他不要说的。

  让亲生女儿陪刘益守睡了好几十天,送羊入虎口,却一个劲的装聋作哑。足以见得萧衍并不像看着那样老态龙钟不问世事。

  也足以见得,萧衍并不把庶出的子女当回事。

  刘益守今日大大方方的让萧玉姈坐在自己身边,就是向萧衍示威:你这些小手段我都看透了!

  “刘都督那些部下,在淮南很不安分啊。”

  萧衍坐到桌案对面,叹了口气说道。

  “主帅被困梁国,他们内心无助,可以理解。”

  刘益守不动声色说道。

  萧衍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寿阳以北,  到徐州彭城以南,义城郡以东,  钟离城以西,这片地方多半都是安置北来侨民之所,以前乃是夏侯夔的地盘。我要这片地方,作为梁国嫁公主的嫁妆。我的聘礼是考城以南,雍丘以东,彭城以西的地盘。

  天子以为如何?”

  根本就不跟你谈什么感情,哪怕你给十个女儿让我睡,我们谈的也是红果果的利益!

  萧衍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摇了摇头道:“刘都督胃口有点大,难道就不怕吃撑着么?”

  刘益守要的这块地盘其实胃口并不大,不过就是后世以蚌埠市为核心画一个大圆罢了。然而,任何对军略战略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民国那时候并没有多少铁路,蚌埠就能成为铁路枢纽,断然不是那时的人异想天开随便瞎搞。

  这里四通八达,进可南下建康,退亦可以返回睢阳和山东半岛。如果梁国国力强盛,那么这个位置就是个看门狗的站位,萧衍在此地设立了很多侨置州县,其实也是防着一手,将这里作为梁国核心区域的缓冲地带。

  刘益守现在的要价,只是踩到了萧衍心理价位的边缘,依然没有过界。比如说寿阳南面的合肥城,东面的钟离城,他就没有要。

  钟离城是淮南扼守建康的门户,钟离城被拿下,那么刘益守就能直接派兵莅临江北,过了采石矶,建康就完蛋了。因为大号的建康城根本没有城墙,防守的时候会直接在城内交战。

  而建康内城太小,完全无法自给自足,被围困一段时间,里面的人都会饿死的。刘益守很清楚,钟离城就是萧衍的底线。

  萧衍派陈庆之去守钟离城,绝不是胡乱指派。

  萧玉姈有些担忧的看着萧衍和刘益守二人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要的不多啊,毕竟,萧玉姚的问题,还得我来解决不是么?”

  刘益守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似乎看穿了萧衍的心思。

  一听这话,萧衍也收起笑容说道:“那说说看,朕洗耳恭听。”

  “天子对外宣称我愿意娶萧玉姚为妻,你面子上也好看,也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郗氏,不是么?”

  刘益守面带讥讽的说道,萧玉姈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刘益守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然后呢?”

  “如果萧玉姚老老实实的成亲呢,那我也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大不了我就立她为正室。长城公主就委屈一下,做个侧室吧。

  一次带两个公主回去,天子应该能相信在下会为梁国死心塌地的吧?”

  刘益守看了萧玉姈一眼,给她一个“你看我表演”的眼神。

  萧衍微微点头道:“如此,你的要求确实不高。”

  任何男人娶萧玉姚,都等于是毁掉后半生的前途和幸福生活,要你几个郡确实不多。

  “但如果萧玉姚在婚宴上作梗,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请天子也不用再姑息养奸。婚礼不必作废,直接让长城公主顶替就行了,天子再以国法处置萧玉姚。这样的话,在下也帮天子处理了为难的事情,要求并不高吧?”

  萧衍继续点头,如此一来,他的面子也有了。其实在萧玉姚跟萧宏通奸的时候,他就想处置萧玉姚的,只是拉不下面子。

  这回可以借着刘益守除掉萧玉姚,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在下给萧玉姚一个机会,也是成全天子与她的父女之情。如果她抓不住机会,那只能说明天意如此。所谓佛渡有缘人就是这个道理,天子觉得呢?”

  思维终于跟萧衍一个频道了!这就是萧衍今日来最想说的话!

  “婚礼后,朕会命夏侯夔让出寿阳城,你让你那些部下退出所占地盘,回到约定的地方待命。我让兰钦带着禁军与你逐个交接,权力如同封国。”

  萧衍故作大方的说道,实则肉痛不已。这块区域,算是梁国开疆拓土得来的肉骨头。虽然肉不多,但是用来打赏国内的派系还是很香的。

  现在丢给刘益守,还搭进去一个不愁嫁的公主,算是养了条看门狗,到底是不是划算的买卖,真是一言难尽。

  萧衍想了想,微微叹息了一声。

  刘益守猜出来了对方的想法,看来太子萧统的暴毙,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极大打击了萧衍的心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萧衍恐怕不会将那块地方轻易让出来。

  萧统的死,一定会让萧衍将更多精力放在吃斋念佛上面,所以他就很希望有条得力的看门狗去把梁国的淮南大门给看住!

  这样他就能心无旁骛的孝敬佛爷了!

  刘益守猜得不错,萧衍确实是因为太子萧统的死,不想再折腾,否决了朝廷中枢希望派兵平息叛乱的想法,而是选择“招安”。

  既然“准女婿”回去说句话就能安静下来,那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而多给了对方不少土地(原本计划就一个梁州),都是当年北伐的时候,从北魏手里夺回来的!那里的根基,实际上也多半是北归侨民为主,还真不算是“自己人”。

  亏,确实是亏了点,不过也没有蚀老本,只当是花钱买平安。就算是夏侯夔镇守淮南,每年也是消耗钱粮无数,并没有便宜多少。

  “今天来这里,朕还有件事情想问你。有很多人在朕身边说话,朕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但是你不一样,长城公主一向不喜欢多事,你也是刚刚到梁国没跟其他人有牵扯,你的话朕愿意听听。只是,你敢不敢说呢?”

  萧衍收起笑容问道。

  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萧玉姈连大气都不敢出。

  “天子但讲无妨。”

  刘益守沉声说道。

  “朕一心向佛,指不定哪天就会出家不理俗务。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诸多宗室之中,谁可为太子?”

  萧衍那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刘益守俊朗的面孔问道。萧玉姈吓得花容失色,用小手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你去叫源士康劈柴烧水吧。”

  刘益守对萧玉姈使了个眼色说道,后者匆忙间出了书房,顺手带上房门。

  “此乃天子家事,鄙人本不该多嘴。”

  刘益守轻叹一声道。

  萧衍摆了摆手:“你马上要娶萧氏女,已经不算是外人了。”

  “宗法自有规矩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长孙萧欢为嫡出,三皇子萧纲亦是嫡出,二者仲伯之间,所以按宗法看,其实谁为太子都无不可。”

  刘益守慢悠悠的说道,这话深得萧衍心思,这位梁国开国皇帝亦是频频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

  “只是,严格说来,按宗法的规矩,萧欢更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萧欢已经成年,不存在主少国疑的问题,更何况只是选太子,而非是选天子,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急迫。”

  刘益守继续说道,只见萧衍微微皱眉,显然是有别的想法,只是现在不便表态。

  “然而,太子的班底,只是依靠于太子,而非是依靠嫡长孙。嫡长孙无法对他们如臂指使。相反,三皇子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若是为太子,一旦有事,则可以很快继承天子的权柄,掌控关键人事。”

  听到这话,萧衍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更何况,前朝齐国(南齐)之事,前车之鉴不远。废长立幼,取死之道。”

  刘益守最后补了关键一刀!

  萧衍终于动容,如果说前面那些都是可有可无,只是听起来比较顺耳还像是那么回事的话,那最后这一句,就是在萧欢心口插了一刀。

  直接宣布皇位已经跟他彻底拜拜。

  南齐末年,正是因为萧齐宗室没有处理好皇位继承,最后才让萧衍捡了便宜。他作为当事人,亲眼看到南齐政权被颠覆,亲手为其挖掘墓地,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呢?

  小说里面经常写穿越到最小的皇子身上,如何如何逆天反杀。

  且不说现实如何,就算那些设定都很合理,但实际上,这也是集成了后世的无数经验教训和智慧。把这些buff全部算上,小皇子都可以说是老硬币了!

  老硬币吊打普通人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智力普通的小孩,又没有所谓前世记忆,怎么可能跟成年人斗心眼呢?

  说废长立幼取死之道,多数情况还真就是这样。

  “刘都督的意思是,三皇子比较好对么?”

  萧衍意味深长的问道。

  “太子涉及国本,在下不敢妄言。以上那些,都是在下心中所想,如何决断都是天子的事情。”

  刘益守双手拢袖行礼,肃然说道。

  萧衍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起身便走,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他走到门口,低声对兰钦说了几句话,随即整个院落周边的禁军全都跟着兰钦一起撤走。

  几乎是在一瞬间,院落周边变得空空荡荡起来,让人有些不适应。源士康看着站在院子里凝神思考的刘益守,有心想问,却又害怕打断对方的思路。

  “你去一趟羊侃府邸,通知陈元康,让于谨他们,把所有的战利品和愿意跟我们走的佃户,全都集中到寿阳周边。马上要入冬,到了农闲时节,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军训。

  其他大事,等我回寿阳再来决定。”

  为什么要收缩战线,因为他们立足的根本,只能是寿阳周边,更是因为寿阳南面是芍陂,这个占地面积极大的灌溉工程让寿阳周边成为淮南地区的最主要粮产区,没有之一。

  等回到寿阳后,冬天军训,开春要组织春耕,正好把芍陂再重新整治一下。

  刘益守的心思现在已经在回寿阳以后要怎么发展,他早已跟杨愔、贾思勰等人商议过,心中有了成熟的方案。

  “喏!主公啊,这次……”

  源士康本来想问问婚礼会怎么处理,一看刘益守似乎根本就不怎么在意这些,心中略微安定。

  “对了,那个萧玉姚要是再来,你不必对她摆脸色,一切按规矩办事就行了。”

  怕源士康误事,刘益守强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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