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波云诡谲(六)
“皇上,看来您这样问如嫔她是不会承认的,不如将如嫔身边的人全都送去慎刑司拷打,若是用尽酷刑也不招,那才有几分可信,否则岂不是白白冤枉了皇后娘娘么?”月娥开口提议道。
“魏宏盛,将如嫔身边的宫人全都送去慎刑司,交由精奇嬷嬷严刑审问,如嫔,暂时幽禁钟粹宫,不许任何人探视。至于这两个宫女,各打五十板子,丢出宫去!”颙琰说罢甩袖离开。
茹婳被两个小太监请了下去,两个宫女则是被小太监们拖了下去,她们的哭喊求饶声传遍整个乾清宫。
众嫔妃散去,琳琅上前安慰蕴颜道:“娘娘,您没事吧?还好您今日及时能够拿出证据以证自己的清白,否则,臣妾不敢想象,皇上会怎样待您。”
蕴颜嘴角撑起一抹悲凉的笑意摇摇头,“本宫没事。本宫难过的只是,茹婳她终究是让本宫失望了,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这才是对本宫最大的打击。皇上的不信任,只是其次罢了,本宫倒还不至于那般伤心难过。琳琅,有你在身边陪着本宫,本宫倒也知足了。世间真心最是难求,本宫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亦是可以有真心的,别的都不要紧,唯有真心二字,对本宫来说,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娘娘,臣妾此生绝不会背叛您,不会对您有半分的欺瞒,在您身边所说的所做的是都是真心的,臣妾所有的真心,也唯有交付娘娘一人而已。”琳琅十分认真地开口道。
“本宫明白,所以本宫如今更加珍惜眼前人。聚散终有时,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干里共婵娟。”蕴颜感慨万干,可她明白事情还没有完,她只有把这些事情全部查清楚,还众人一个真相,还天下人一个公道,让该受惩罚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才是她当下最紧要的任务。
在后的几日,慎刑司也没有审问出什么东西来,颙琰便将宫人暂时先放了回去,撤了茹婳钟粹宫的幽禁。正月二十一日,绵宁嫡福晋钮祜禄氏病逝,绵宁悲痛欲绝,却强忍着不敢在众人面前落泪。
颙琰下旨风光大办钮祜禄氏的葬礼,他特喻内阁:“今二阿哥之福晋,所有金棺坐罩一切,著施恩俱用金黄色。其仪仗照亲王福晋之例赏用,其旗色著用镶白。至应行事宜,著各处照例豫备。并著将次旨意载入《会典》。”
蕴颜这才得知,原来那时绵宁嫡福晋淑娴卧病在床还坚持要给自己缝制那件坎肩,一针一线花费了两个月才绣好。并嘱咐绵宁一定要亲手交到蕴颜手上,蕴颜感动又难过,亲自来到她的金棺前致祭。
二月,因庄静固伦公主和庄敬和硕公主自下嫁后,尚未拜她们蒙古婆家的祖茔。颙琰加恩准许她们各赴婆家展拜。颙琰谒东陵,巡视天津长堤,命绵宁释奠孔子。
四月二十一,绵宁身边侍奉的官女子辉发那拉怀柔诞下了绵宁的第一个孩子。颙琰大喜,特此晋了辉发那拉氏为侧福晋,盼了这么多年,绵宁终于有了长子,颙琰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可是他的皇长孙啊。
可不知为何,绵宁却似乎一点儿都不高兴。颙琰又因明岁是自己的五旬万寿,下旨大封六宫,“魏宏盛,传朕旨意,諴妃晋为諴贵妃,吉嫔晋为庄妃,颐贵人为颐嫔,信贵人为信嫔,几人于十一月十一一同举行册封礼。以仪亲王永璇年逾六十,免其冬寒入内奏事。”
“奴才遵旨。”
翌日,颙琰在内阁拟上的八个字样中选了“纬”字为皇长孙之名,起名“奕纬”。蕴颜独自一人去了钟粹宫,茹婳有些诧异,但她还是换上一副笑容恭敬地给蕴颜行了一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来臣妾这里了?”
“茹婳,这里没人,你不必这般惺惺作态。”蕴颜神色冷然。
闻言,茹婳愣住了,她茫然地抬眸看着蕴颜没有说话,有些心虚。
“没想到我们姐妹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茹婳,我自认从来不曾亏欠过你。曾经,我待你和待我两个亲妹妹是一样的,为了不让你薄心,我还特意请求皇上挑选夫婿时一定要同等对待你和昭雪。后来即便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成了皇上的女人,本宫还是可以不去计较。那晚,你用本宫的假口谕从古董房特意借来了春雷琴,而后收买养心殿的小太监帮你把一碗动了手脚的酒酿圆子给皇上喝下,收买传旨太监致使淳嫔并未能侍寝。又让小太监把皇上引到了御花园,第二日,你便故意让养心殿的宫人看到你在皇上的龙床上。其实那晚,皇上一回到养心殿便自己睡了过去对么?这些本宫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安排命运,所以自己主动出手,拿到了自己做主的权力。所以那时本宫并不怪你成了皇上的嫔妃,甚至还替你向皇上求情让他封你做了贵人成全了你的心意。”
茹婳惊愕道:“什么?堂姐,您知道那件事?!还知道是臣妾故意设计的?”
“是啊,本宫亦只是装作不知情罢了,本宫自然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成为皇上的嫔妃,确实不为是女子当下能选择的最好的出路了,如果能得宠封妃,母家也能跟着得到皇上的重用。日子的确要比嫁给一个皇亲国戚好,可一入宫门深似海,亦要承受许多常人不可承受的苦,过着笼中雀般的日子。所以有些事,本宫全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在暗中推波助澜一番。可你并不明白本宫的苦心,背叛本宫亲手把你我之间的姐妹之情全都给消磨殆尽了。”蕴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特意在宫人面前和杜鹃演了一出戏,想要麻痹本宫博取本宫的同情,又来叫杜鹃来景仁宫送东西。你却忘了,正常人更不会叫一个刚被主子罚了掌掴的宫女去送东西,而杜鹃莫名其妙更是想要做本宫的眼线,本宫又哪里需要在嫔妃那里安插眼线呢?所以本宫将计就计答应了杜鹃,想要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一直以来,杜鹃没有传递过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有一日她贸然前来告诉本宫你和颐嫔在谋划着什么要对付本宫,家宴那晚,她又特意跟着本宫去更衣,看似想要帮本宫躲避祸事,实则不过是在给你拖延时间罢了。还有那绿萝,是你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其实本宫早已看穿,可始终没有说出来,还故意带着她从景仁宫迁到储秀宫,故意放了她去给你通风报信。你最终,还是对本宫出手了,对本宫身边的人出手。茹婳,你叫我好生失望,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姐妹之情。”
听到这些话的茹婳,终于不再装了。她眼含恨意,泛着泪花,哭诉道:“堂姐,原来你都知道。那你可知,我从一开始,就恨你!凭什么!凭什么上天如此不公!你我同为钮祜禄氏,可一个在天上,一个却在地下!凭什么我从小受尽折磨,而你却受尽家人宠爱?我自幼孤苦无依,受尽欺凌,从未感受到过一丝的父爱,凭什么你家中幸福美满,父慈子孝,父母恩爱!我虽是家中嫡女,可阿玛却嫌弃我不是个男儿身,从未在意过我。我背叛你,那是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是一条心,你可知我有多么羡慕你么?羡慕你家中的氛围,可慢慢的,这些羡慕就变成了恨意,我恨上天的不公!凭什么,你拥有的这一切却是我痴心妄想都得不到的?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好不容易生下了永嘉,可上天还是豪不留情的带走了我的永嘉,你生下嫡子,把皇上的恩宠全都夺了去,堂姐,你告诉我,我的永嘉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也只不过是施舍冷饭而已!你其实根本就不是真心把我当妹妹的对不对!”提到永嘉茹婳便变得疯魔了起来,她靠近蕴颜,抓住她的手臂质问道。
“不是我害死的永嘉。但我从一开始,便是真心视你为亲姐妹,信不信由你。”蕴颜冷冷回道。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怕我分走皇上的宠爱,怕我会影响到你的地位,可是你要动手就朝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幼儿动手?”茹婳抱住脑袋拼命地摇头。
蕴颜上前抓住茹婳,“茹婳,你若不信,便可以自己去寻找证据,而不是就这样一股脑把脏水泼我身上。你说我想对你动手?好啊!那我今日就坐实这个罪名!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孩子,让你和永嘉团聚!”蕴颜见时机成熟,豪不犹豫地掐住茹婳的脖子。
茹婳见蕴颜真的要掐死自己,连忙拼命地反抗。就在这个时候,颙琰闯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蕴颜在掐着茹婳的脖子,忙出声制止:“来人!皇后得了失心疯,将她带下去!”
一众宫人连忙上前想要阻止蕴颜,蕴颜放开了茹婳的脖子将她一把推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的茹婳脚下没站稳一头便磕在了桌角。还好蕴颜没有大力推搡,茹婳幸好也只是额头被磕破了一处轻微的伤口,颙琰连忙扶住茹婳,看了看茹婳的伤势,“皇后,你疯了?她可是你的堂妹,你竟下如此狠手!”
茹婳顺势躺在颙琰怀中,故意装可怜哭得梨花带雨道:“皇上,皇后娘娘她要杀了臣妾,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是,臣妾是疯了。臣妾快要被这个紫荆城给逼疯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让臣妾觉得累极了。还有那些不近人情的祖制祖规,更让臣妾厌倦。”蕴颜不要命地说出了这些话,眼神中带着倔强,没有一丝的示弱。
茹婳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蕴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难道不要命了?那个理智又冷静的她哪里去了?今天的蕴颜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难道当真是压抑许久了么?
颙琰扶起茹婳让她在罗汉榻上坐下,而后自己在另一边坐下。颙琰被蕴颜的这些话有些激怒了,“皇后,你放肆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岂可置喙?你一次一次试探朕的底线,当真以为朕不会处置你么?朕给你无高至上的地位和权力,可你如今又是如何待朕的?朕本以为你善良体贴,德才兼备,贤良淑德,有一国之母之姿,堪得大任,没想到,你却是这般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如何能配做朕的皇后?”
蕴颜直着腰板跪下,丝毫不怕,“还请皇上责罚。”
“好,好,好啊!皇后,你可真是让朕失望透顶!”颙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遂道:“魏宏盛,传朕旨意,皇后恣行无忌,出言无状,德行有亏,著禁足储秀宫,废除掌管六宫之权,非诏不得出。皇后凤印交由諴贵妃代掌,就让諴贵妃暂摄六宫事吧。”
“皇上既然不愿见到臣妾,臣妾自请离宫前往圆明园禁足,免得皇上见了臣妾烦心。”蕴颜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颙琰被蕴颜气笑了,“好,朕满足你!明日你便出宫去圆明园待着吧!日后,紫荆城中的事,皇后都无需理会和过问!魏宏盛,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旨!”颙琰瞪了魏宏盛一眼。
魏宏盛连忙跪下颔首替蕴颜求情道:“皇上请三思啊!皇后娘娘她……她只是一时犯了糊涂,还请皇上饶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快快和皇上赔礼道歉,皇上一定会原谅您的。”
“魏总管,多谢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去意已决,无需多言。”
看到蕴颜的态度颙琰更加怒火中烧,“魏宏盛,如今朕的旨意,你也敢违抗了么?”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传旨。”魏宏盛心有余悸地看了蕴颜一眼,只能起身去传旨了。
颙琰起身走到蕴颜身前,脸色黑沉,沉声道:“不废后是朕对你最后的一丝心软,我们之间的夫妻情谊,是皇后你自己亲手打碎丢到一边的,不是朕。”说罢,颙琰气呼呼地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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