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br>感谢所有喜欢、评论和支持，不胜荣幸，万分感激
距离上一次在礼堂演讲还是年初的事，眼下竟然快要对12月说再见了，羽生站在熟悉的位置，作着大同小异的发言，但气质却沉稳了一大截。身上那些起起伏伏的暗影与光色，足以让一些女生「啊啦啊啦」的指指点点。
所以说啊，这个年纪的少年还真是一天一个样。
下午六点，日薄西山。
手臂在逆光处，可以看见细细密密的金色小绒毛，青色的血管犹如立体的藤蔓，一路爬向骨骼分明的关节与挽起衣袖的手肘，皮肤褶皱被撑开，露出细腻的纹理。羽生用笔尖拖出黑色的墨渍，在网格纸上沙沙沙的作响，桌角摞起了高高的书堆，它们紧挨在一起，在昏黄的教室里做起了相安无事的梦。
期末考试来临前，他难得休息了一阵，便将精力全都交付在追补课业这件事上，每天放学后还要在教室里自习个把小时，遇到苦手的科目，也会笑嘻嘻的拉着要好的同学陪他一起留堂啃书。
男孩子呀，果然都是厚脸皮的小怪物。
不在冰场的羽生，像是回归了本该有的稚气样子，少了一份执着锋利，多了一丝年少狡黠。从前那些看不惯他的男生，在赛后也慢慢像变了态度：
从「不就是会滑冰，他有什么了不起啊？」到「我们班羽生那家伙，就是了不起啊！」
好一副迷弟模样。
咂咂——
我再重申一次，男孩子呀，果然都是厚脸皮的小怪物。
每当翻开英语书，羽生就犯困，对着蝌蚪一样的英文，打了几个呵欠就推到一边，拿起数学教材哗啦哗啦地埋头苦读起来。
“偏科很严重啊你。这样英文考试要不及格的。”我拿笔盖戳了戳他的发丛，他垮着脸，表情管理一度丧失得非常彻底。
“我对英文是发自内心的抗拒。”羽生一边解题，一边为自己开脱：“我可是非常爱国的。”
“胡扯。”我卷起试卷轻敲在他脑门，“明天去拖鹤子来恶补吧，她的英文成绩在年级都是排在榜前的。”
羽生有点怕鹤子，与其说是怕，或许说难以招架更为合适。但我反倒认为羽生有点羡慕鹤子的性格，热烈又直接，永远像朝阳面的向日葵，人们对自己向往却又无法拥有的品质，总是格外小心翼翼的保持观望态势。
于是第二天的同一时段，鹤子听完我这番言论后，抱着书笑得前仰后合，羽生则是拽了拽我的头发，咬起后槽牙，苦口婆心地劝我少看点少女漫画。操场皑白一片，安静的教室里，偶尔传来纸页摩擦的声音。
像芦苇在季节深处来回浮荡。
我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雾气蒙蒙的玻璃上划来划去，水渍蜿蜒而下，露出了流线状的世界，仙台的傍晚就这样严丝合缝的镶嵌进来，像从窗户上长出的神奇景色。
冬天已然是很深了。
“走，去蹭饭哦。”鹤子在窗上胡乱的涂抹，操场大片大片显露了出来，覆着雪的秋千，洒满光的滑梯，脚印在操场上一串串自成轨迹，她一把手搭在我肩上，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
“蹭什么饭？”
“七北田知名人士，羽生家的饭。”末了，补充一句，“吃完运动神经都会变发达哦。”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当事人早已收拾好东西，正坐在课桌上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我与鹤子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今天家里会煮寿喜锅，要不要来？”微微前倾的年轻身体，开始趋于成熟，比赛时，为了配合短节目的造型，羽生将头发剪短了些，时光的流动便在他身上逐渐显影，是愈加清晰的手笔。
面颊开始清瘦，骨像开始锐利，喉咙与声带一起指向某种特征的变化，这些都是难以忽视的细节。
所谓成长，即一刹觉察的灵犀。
不可逆。
“所以，要不要来呢？”羽生跳下来，距我有些近了，视觉被迫聚焦在他的鼻尖，空气结成了具象，他连吐息都有了温度与重量，我站在原处，不知道该不该往后挪一挪。
国中的异性关系与国小其实没什么分别，去谁家坐坐，一起复习功课，约好上下学，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交换家访这种促进交流的校外活动也不是没经历过。
十三四岁，是感情还没能充沛到让老师与家长产生联想的年龄，哪怕被撞见拉着手玩耍，或因兴奋而相互拥抱，也只会笑着点头说，两个小孩子真是可爱。更何况自己又是陪他温书，又是整理笔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蹭一顿饭，总归是理直又气壮。
福山春乙，你扭捏什么喔？
笨蛋。
“呐，”羽生撩起我的刘海，浅浅躬身，漂亮的眼睛与我相对，打趣似的问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不可能不可能，”鹤子疯狂地摆手，“春乙会害羞，跟你英文拿满分一样困难。”
“吉田同学的伶牙俐齿，可真是让人头疼。”他皱了皱鼻子，笑着回敬。
所以，就算是牵手，就算是拥抱，就算是一起上下学，也不会被质疑的关系。
这就是我和你。
但是，在诸多无法命名的关系里。
无论被冠以怎样的动机，记忆都已固化成游离在时间之外的存在。不管过去多久，教室傍晚的光、比赛截取的乐章、冰面的微凉，还有春日第一朵花的香，都会让我在一瞬间，回溯到故事的原点，重新鲜活此刻的心情。
不会忘记，绝不忘记。
关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心头落满飞雪，无声的，忐忑的，却终是温柔的覆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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