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毁灭
新西兰小岛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青草的芬芳，因为不经意慢下来的节奏，所以连带着人的心性也跟着平静悠然。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每个周固定的礼拜时间是个毋庸置疑的大日子，原本我甚少参与进去，但是因为邻居琼斯太太的缘故，后来我也成为了这当中的一员。
每当周围的人都在虔诚祈祷的时候，我也跟着闭上眼睛，脑袋里一瞬之间掠过很多的事情。
而后等到时间一到，我再同他们一起睁开眼，仿佛自己与他人无异一般。
直到有一天，教堂里的神父找到了我，有着花白胡子和头发的他身材有些矮小瘦弱，不过声音很是浑厚有力。
他站在教堂特有的暗格里，我则跪坐在外面，双手交握在胸前。
“孩子，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神父问我。
我微微阖着眼睛，依旧想了很多，最终低声缓缓答道：“我没什么想说的，我现在什么都有了，生活很幸福，很满足。”
“不，孩子。伟大的主保佑着我们，让我们躲避一切的灾祸，承受所有的磨难。他给我们勇气，也给我们力量，让我们的心灵变得温和纯净。但是你问问自己，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
“我们追随着伟大的主，是因为我们一心向善。我们不曾生过害人的念头，还要以德报怨。你再问问自己，这些也都做到了吗？”
这一回我没回答，而我的身体正有些发抖。
以德报怨吗？
伟大的主还真是博爱无私，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他都指引着他的子民原谅，向善，和睦。
但是我大概就是这当中的异类，别人对不起我，我只想原封不动地报复回去。
最初这样的念头只是稍稍掠过一瞬，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经慢慢深扎在我的心底，将我困住，缠绕住。
在做礼拜的这些时间里，在别人都在祷告的时间里，我心里想的其实是一些很可怕龌龊的事情。
我知道在这样神圣的场合我这样做有多不合时宜，但我就是想说出来给一个人知道，我心里的愤怒和不甘。
哪怕我告知的这个人无身无形，也好过我终日一个被折磨得惶惶。
不过此时此刻，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也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以前我也做过。别人伤害到了我，我非但没有让他们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在一些时候，我还替他们担心，给他们帮助。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换来更加过分的对待。所以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想清楚，以后要是不想受到伤害，我就不能对任何人生出怜悯和同情。神父，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主的庇佑，但是这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
跟神父倾吐完之后，我低声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家。
Angela现在的个子已经长高很多了，模样也慢慢张开，很像她的亲生父亲，高高的鼻头，棕黑色的眼睛，还有白的发亮的皮肤。
她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奶声奶气的，听见我开门的动静，她几乎是飞奔到我的身边，扑进我的怀里。
“妈妈，我好想你！”她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见此也蹲下身，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忍不住笑笑道：“在家里听Sofia姐姐的话了吗？”
“嗯，Angela很乖，很听话。”Sofia这个时候穿着清凉地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半哈密瓜。
说起来，Sofia也算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就整日衣衫不整地在街上游荡着。
当地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因为她背后不幸的家庭，便引来了无数的同情和救助。
但Sofia以前却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施舍，哪怕有好几次都饿倒在街头，她都没有去碰面前别人留下的食物。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我收留了她，让她在牧场里干活，顺便帮我照顾Angela。
慢慢地，Angela跟她相处的越来越好，我也发现，她是个很有耐心的女孩子，对Angela很不错，脑袋也是出乎意料的灵活。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会收养她是因为同情或是不忍，但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我除了这些浮于表面的原因外，还有着其他的心思。
而那些，就像我跟神父说的那样，太过卑鄙龌龊，还是藏着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好了。
Sofia吃完哈密瓜之后就顺手在身上抹了一下手，然后打算出门去，Angela见她要走便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活脱脱是个小跟屁虫的模样，而Sofia也愿意让她跟。
看着她们嘻嘻哈哈远去的背影，我开始思索今天晚上做什么好东西给她们吃。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属于所有人的平静和幸福都能来的更长久一些。
不过我却从来都明白，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之后的某一天，等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我就知道，终于到了该回去的时刻。
也到了给所有事情一个了结的契机。
以往我被迫失去的那些，遭受的苦难折磨，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完完本本地还给那些人，不会再留丝毫的余地。
南城啊，那样一个我怀念着并且憎恶着的地方，我终究还是要重新踏上了。
还会有人在等着我吗？
不会的。
我也不希望有人在等。
因为我唯一想做的，只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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