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郎意是在第二天搬回去梧桐港的，谁都没告诉，好在之前离开的时候那些东西还都在，免去了许多麻烦。
多可笑啊，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要离开徐楷之，到头来还是逃不脱。
夜已深，万籁俱寂，郎意睡不着，坐在飘窗前看远处灯火明灭。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徐楷之的白衬衫，徐楷之不让他在家里穿别的衣服。
徐楷之的衣服号数很大，穿在郎意身上有种男友衬衫的感觉。他抱着膝盖，下摆将将遮住腿根，白瓷般的嫩滑肌肤若隐若现地勾人。
“睡醒发现你不在……”徐楷之走过去，他很好地掩饰了方才梦中惊醒发现郎意不在时的慌乱。“在想什么？”
“没什么。”郎意淡淡道。
徐楷之从背后环抱住他，身上香水的味道萦绕在郎意的鼻尖，苦中带着微甜的乌木味道，很熟悉，很好闻。
“喜欢吗？”徐楷之问道。
郎意知道他问的是香水，tom ford的乌木沉香。
他没回答。
“我很喜欢。小意。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它证明了你爱我。”徐楷之说。
他稍稍收紧了手臂，把下巴搁在郎意颈窝处轻轻磨蹭着，语调低沉且温柔，诉说着绵绵情话。
他说：“小意，我爱你。”
温热的吻落在后颈处，郎意瑟缩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躲开，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双眼却阖上了，仿佛这样就能稍稍保持一点尊严似的。
他以为徐楷之会把他往床上带，可是没有。郎意稍稍有些意外，他侧过头，意是询问。
他明明能感受到徐楷之的渴望的。
“你不喜欢。”徐楷之说。“我不想做你不喜欢的事。”
郎意愣了愣，没想到居然能从徐楷之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意外。哪怕是最开始他们感情还好的时候徐楷之也没有在这方面顾及过他，从来是想做就做了。
“我就这么抱会儿你。”徐楷之喃喃道。“抱会儿你就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在克制着什么，郎意没有做声，重新把目光放到夜空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徐楷之说：“我感觉我已经好久没这样抱着你了。”
郎意“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意，别不要我，好吗？”徐楷之问，小心翼翼地，“我真的只有你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啊。郎意想。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们的关系太复杂，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爱或者不爱来概括形容，在他们之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一场场悲欢离合。而他和徐楷之，不过是这场闹剧的演员，或者是入戏太深的观众，纠缠着，在痛苦中获得片刻欢愉，然后收获更多痛苦作为代价，循环往复地在这场苦海中沉浮。
“徐楷之。”郎意低声道。
“我在。”徐楷之说。
“从现在开始，半年之内，我会爱你。”郎意说。
徐楷之没有应声，良久，他开口，喑哑近乎于失声。
他说：“好。半年之后，我放你自由。”
郎意点点头，靠在徐楷之怀里，抬头与他接吻，唇舌交缠间，他尝到点点咸涩味道，不是他的泪，是徐楷之的泪。
郎意从来没见过徐楷之哭。
郎意心中也酸涩得厉害，他抬手抚去徐楷之的眼泪。
“徐楷之。”他轻唤。
“嗯？”
“我困了。”
“我抱你去卧室。”
“好。”
错误的开始该如何获得正确的结局。
他们无法自渡，更何论成为彼此的救赎。
床上，郎意侧躺着，面对窗户，徐楷之也侧躺着，面对郎意，天气热，没有盖被子，徐楷之怕晚上开空调冷，拿了一条小薄毯盖在郎意身上，他躺在郎意面前，手臂虚虚圈住郎意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是一种哄睡的方式。没过多久，郎意渐渐进入了深眠。
窗帘没拉，借着月光，徐楷之描摹着郎意的睡颜。郎意的睡姿很好，蜷缩着一动不动，床都占不了很大地方，微微嘟着嘴，像是生气，又像是索吻，眉眼精致漂亮，介乎于少年人与成年人之间，带着青涩的成熟。
这是一张极可爱的脸。
徐楷之看着，然后，探过身，在郎意唇角落下一个吻，似是不满意被打扰清梦，郎意皱了皱眉，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
徐楷之把他往怀里揽了揽，临睡前，他又忍不住吻了吻郎意的侧颊，道了句晚安，这才阖上眼睛。
嗅着郎意淡淡地发香，徐楷之睡了一场迄今以来最好的觉。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也许是因为失眠太久，好不容易陷入深度睡眠，徐楷之难得没有在太阳一照进屋内就醒过来。
怀里已经空了，郎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瞬间那种失去郎意的恐惧感狠狠钳住了徐楷之的心脏，连拖鞋都没穿，他推开卧室门，发现郎意正坐在沙发上喝牛奶，面前还开着电视，里面播的是徐楷之演的电视剧。
听到声响，郎意回过头，看着徐楷之甜甜地笑：“你醒啦。”
“你没走？”徐楷之有些懵。
“没有呀。”他放下牛奶杯，走到徐楷之跟前，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撒娇：“看你睡得那么熟，我没好意思叫你，我好饿呀，想吃太阳蛋和煎培根。”
“我去给你做。”
徐楷之顿时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把郎意搂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郎意摇摇头，不让他亲。
“先洗漱！”
“好。”徐楷之宠溺地捏了捏郎意的脸，刚要抬步去卫生间，又被郎意拉住了。
“去把拖鞋穿上。”
“又不冷。”
“不行，地上很凉的！”郎意故意板起脸来，“中医讲究，‘寒从足起’……”
“行行行，我这就穿。你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徐楷之笑着说。
“好啊，你嫌弃我！”郎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哪敢哪敢。”徐楷之连忙哄道，“我说错了，是我像老头子。”
郎意索性不理他了，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去沙发那继续看电视，留给徐楷之一个傲娇的背影。
徐楷之看着这背影，内心充斥着一种名叫幸福的情绪，失去不久却已感觉久违了的幸福。
幸福到已经忘记，他们早已步入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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