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六年后。

        禹洲这地儿身处内地，冬天极冷夏天极热，现在才五月中，空气里的燥热就已经开始蔓延了。

        鲤鱼池旁六角亭，绕池边种着垂柳，满目绿色很是养眼，但是此时柳条却也只是偶尔晃动一下，毫无柳枝飘飘的美感，空气中只有闷热，丝风也无。

        今天是莲儿跟着出来的，莲儿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幅画，悄悄抬眼瞥了一眼石桌旁坐着的官小姐，从穿着到妆容，都紧跟着最近的潮流，整个人的状态也是病恹恹的，原本五分的容貌也因为苍白而显出了几分可人疼的味道，很有一股病西施的意味。

        靳知羽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着鱼食往池子里撒，一边问：“楚楚，这种天气，你还把我喊出来，来了又不说话，究竟怎么了？”

        靳知羽今年已经满十三周岁了，倒没有小时候那样娇气，天气一热就闭门不出，只是也免不了和外头垂头丧脑的花花草草一样，有些蔫蔫儿的。

        莲儿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垂眼看着手上的画，脑海里却回想起今日出门前菘蓝交代她的话。

        这个楚小姐可不是表面上这么娇娇弱弱的，外表无辜心眼儿却很多，各个方面都跟主子差很大，从外貌到为人都是，需要仔细盯着。

        莲儿还记得菘蓝当时难得地露出了很不屑的眼神，撇着嘴说，有些人就是觉得全天下就她一人聪明其余的都是蠢人，不过任她在外头如果长袖善舞，左右只要没舞到她们小姐眼前，就装没看见吧。

        这位楚小姐的父亲也在官衙里当差，但楚楚的父亲却不是个什么有上进心的人，在一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来年，但好在人还算踏实，家中妻子早逝，楚楚从小便是祖母和父亲一起带着长大。

        李氏也挺可怜这个小姑娘，所以也并不反对这个楚楚和知羽一起玩儿，偶尔还会邀请来家里面，来了几趟之后俩人便熟悉起来。

        楚楚身旁的侍女霜儿俯身到楚楚身旁，低声念叨了两句，脸上很是急切的模样，楚楚暗暗捏了捏帕子，眼睛瞥了一眼坐在栏杆旁的知羽，好像想开口说什么，还没说出声来又轻声咳了两下，脸上一阵泛红。

        莲儿在旁边冷眼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菘蓝的话让她对这位楚小姐印象欠佳，刚才那一套做派下来，莲儿完全不觉得心疼可怜，只觉得这戏演得实在太过用力，假了。

        靳知羽听到背后传来的咳嗽声，忙把手里的鱼食一把洒进了鲤鱼池里，引起了池中鲤鱼的一阵躁动，她转身坐到石桌旁，让莲儿倒了点特意带来的茉莉蜜茶，让楚楚喝了缓缓。

        霜儿在此时收到了自家小姐的示意默默退下，走到亭外去了，靳知羽一看便让莲儿也出去，莲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福了一下听话地低头出去了，只是却没有站很远。

        “怎么了，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靳知羽伸手轻轻拍了拍楚楚的背，有些担心地问，其实楚楚比知羽还要大三岁，只不过楚楚身体没有知羽健康，所以两人光是从外表来看倒是差不多大。

        楚楚喝了茶才慢慢平静下来，“知羽，你也知晓的，能自己解决的事情我是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然后眼睛又是一红，默默垂下两行泪来，匆忙拿帕子拭了泪，才又戚戚然开口，“我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靳知羽听到这里其实有点困惑，说实话，就算她父亲的官儿在这禹洲还看得过去，但是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被人找上门来求助也是一件稀奇事，她实在想不出来她能帮楚楚什么。

        楚楚看靳知羽不接话，心里就有些着急，手攥得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脸上还要强迫自己不流露出半分焦急。

        靳知羽才回过神来，伸手握住楚楚的手，让楚楚放松，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能帮得上的话她肯定会帮的。

        楚楚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细说了整件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一个人，秦铸，也就是秦肃的兄长。

        秦肃的父亲安王早年有过一位王妃，在生第一子的时候便难产而亡，留下了一个长子，一直到长子四五岁的时候才续娶了现在的王妃，生了秦肃。

        前一房的孩子地位就有些尴尬，但现在的王妃也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便也同样地教着，并没有刻意想着去养废，现如今，这位长公子秦铸已经二十了。

        听楚楚说着，靳知羽也大致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楚楚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正当妙龄，又生得动人，这俩人一见面就是干柴遇上了烈火，烧得轰轰烈烈。

        “我知道男女私相授受不妥当，但是但是知羽，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也相信他是真的爱我。”楚楚一边说一边还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恋爱中的美好来。

        但是他们的这一段感情显然是不受祝福的，秦铸找安王说过这件事情，却并没有得到允许，说要等他娶了正房之后才能纳楚楚为妾，秦铸自然不答应，说他非楚楚不娶，被安王一怒之下关了禁闭。

        “我知道自己家世不好，但是为人妾室”楚楚说着说着，刚才脸上满满的爱慕向往和喜悦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转而又开始泪眼朦胧起来。

        秦铸被关禁闭之前就已经答应了楚楚说一定会娶她为正妻，但是他也猜到了父王肯定不会同意，他便让楚楚等他，给他一点时间来说服父王和王妃。

        楚楚说到后来，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好像伤心难过到再也说不下去，“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他连一封信都没有捎给我。”

        楚楚说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靳知羽，想着靳家和安王府关系比较好，也知道王妃最是疼爱靳知羽，“知羽，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害怕，我害怕秦铸他不要我了，你帮我去问问他好吗？”

        楚楚借着手帕的遮掩偷偷去看靳知羽的脸色，却发现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楚楚尽量维持着脸上的柔弱和淡淡的哀伤，心里却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刚才话语里面是否存在什么漏洞，靳知羽不会在怀疑什么吧。

        靳知羽垂下眼睛神色倒是平淡，拍了拍楚楚的手说：“没什么，我知道了。”

        两人见完面，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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