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受伤
徐伟背着书包推门进来：“哎呦，第一次去上自习，没想到自习室人还挺多。”
胖子眉头一锁：“又没开课，你上什么自习？”
“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咱们的教材，提前去看看。”徐伟呲牙一笑。
孔焕希从洗手间走出来，没再说话。他目光炯炯地看了冯峥一眼，像挑衅。
冯峥看在眼里，天知道孔焕希哪来的火气。他眼睛还红着，不想接孔焕希的话。
他们和胖子好像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有徐伟在的时候，他们很少聊私事。
深夜，再一次难眠。
冯峥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失眠的夜晚。
「我一直在。」
在哪呢？
冯峥暗沉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眼前的一切也终究会成为过去。
胖子和徐伟睡熟。
孔焕希伸过一只手，在冯峥脸上轻拍了一下。
冯峥吓了一跳。
“干什么？”冯峥说。
“想打你。”
冯峥啧了一声：“你有病吧？”
“你今天为什么走了？”
“什么走了？”
“在海礁石公园，你说走就走了？”
冯峥无语：“我不走干什么？看你们小俩口吵架？”
孔焕希冷笑一声：“你生气了？”
“我？我生什么气？”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孔焕希仰起头，顾自嘟囔着：“刘雪是我高中同学，我俩高中就好了……”
冯峥顿感孔焕希像在解释什么似的，一阵难受，他没好气地打断道：“你想说什么？”
孔焕希缩回头：“不想听就算了！”
“……”
孔焕希也没说话，半晌，他翻了个身：“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两人都静默了。但似乎，谁也没睡着。
晨光驱散雾气。烈阳蒸腾着整个操场，体育场的草地被晒得变了颜色。秋老虎就要来了。
军训接近尾声，检阅在即。
部队的几位领导今天特地下连队检查军训成果。
隋教官煞有介事。
老周带着学生会的人特地赶来。
有领导在，他们没好意思坐到看台上，和新生一起在下面晒着。
就连白苏振都来了。
他带着两位校园记者，领导走到哪，他们就拍到哪。
无人敢怠慢。
新生们见到这个场面，自然严阵以待。
尽管阳光耀眼，冯峥也没敢调整帽遮。
他眯着眼，盯着孔焕希的后脑勺，像个机器人一样走在队里里。
孔焕希后脑勺的头发上结出了汗珠，冯峥自己也汗涔涔的。
今早起床后，他们几乎没说过话。
谁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但谁都可以确定，他们中间多了一层什么。
“方恺！”一个学姐突然叫道。
方恺带着艺术团的人，从大门口走过来，看样子是来招新的。
这个名字不得不引起冯峥的注意。
他瞄过去，方恺依然带着橙色鸭舌帽，头上闪着光斑，面无表情。
方恺突然看过来。冯峥忙收了目光，心里一阵别扭，只感觉晕晕乎乎的。
隋教官拽着冯峥的胳膊，一耸身就把他薅出了队列。
“干什么呢！”隋教官怒目圆睁。
冯峥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我……”
“走错了不知道吗？”隋教官眼球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冯峥真不知道。
他低下了头，无措地站在原地。
领导还没走出体育场，正是杀鸡给猴看的好时候。
隋教官推了冯峥一把：“跳台阶去！一百下！”
有领导就是不一样，惩罚都升级了。
冯峥晃晃荡荡走到看台边，双手抱头，跳上了台阶。
老周、秦琨、辛立冬、白苏振……
还有方恺。
该在的，不该在的，今天全都在。
胖子那种在白晶面前丢人的感觉，冯峥现在感同身受。
跳了没几下，冯峥就感觉大腿上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
汗珠子砸在台阶上，灼烈的燃烧感爬满全身，汗水模糊了双眼。
冯峥一个趔趄。
扑腾一声就趴在了台阶上。
有很多人跑过来……
有相机拍照的声音……
有人在喊他……
膝盖……好像很疼……
迷糊……恶心……想吐……
冯峥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眼前有一扇窗。一束光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醒了！”孔焕希说。
秦琨和辛立冬马上出现在眼前。
孔焕希捏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我是谁？你看我，我是谁？”
冯峥眼珠子转了两圈，孔焕希的表情就好像他死过了一次一样。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说话啊？我是谁？”孔焕希催促。
冯峥喘口气：“傻逼……”
孔焕希一愣。
辛立冬哈哈大笑：“还知道骂人，没摔傻！”
秦琨也笑起来：“焕希背了你一路，你张嘴就骂人家？”
冯峥嘴角一咧，和孔焕希四目相对。
孔焕希马上挪开了目光。
秦琨说：“你中暑了，摔在了台阶上。膝盖卡在台阶的棱上，开了个口子，缝了两针。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冯峥回忆了一下意识里最后的画面，叹口气：“真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辛立冬怒道，“还不是因为教官体罚？白娘子把过程都给拍下来了。回头就让他传梧桐社区，推首页！闹大！我看看学校怎么处理！”
“小点声，”校医出现在门口，瞪了辛立冬一眼，“这是医院，人都醒了，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留一个，剩下的都回去吧。”
辛立冬住了嘴。
秦琨忙道歉，又安抚了冯峥几句，便扯着辛立冬往外走。
辛立冬一脸不服，和校医擦肩而过的时候，白了校医一眼。
校医看见了，但没理她。他给冯峥拔了针，提着输液瓶走了出去，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冯峥和孔焕希面面相觑。
病房外晴空万里，天蓝得像医院的窗帘。
冯峥看着窗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孔焕希把他背到医院的，他应该说声谢谢。
但好像又不说口。
他和孔焕希之间多出来的，是一层纱幕，幕后的世界隐秘而伟大。
半晌，孔焕希吱唔着：“那个……导员他们都来了，老周、方恺、白娘子什么的，大夫说你没事，睡一觉就醒，他们就走了……”
“啊。”
“哦，医院的钱是老周垫付的，你回头想着给他……”
“都是他交的？”
孔焕希看看他，一扬手：“也有我一点，无所谓。”
“两码事。”
“啊，随你吧。那个……药我都取来了，”他提起一个塑料袋，晃了晃，“回头告诉你怎么吃……呃……还有……”
“焕希。”冯峥打断他。
“啊？”
“昨晚，心情不太好，对不起啊。”
孔焕希一愣，旋即笑了：“提这干什么，我昨天也挺烦的。”
“怎么还聊上了？”校医走进来，“没事就走吧，我们马上午休了。”
他极不耐烦。毕竟只是校医，平时就处理个头疼脑热，碰上缝针都算是大手术了。
冯峥答应了一声，作势要起身。他刚掀开被子，马上又盖上了。
“我裤子呢？”冯峥一惊。
“哦，脱了，要不怎么缝针啊？”孔焕希起身去拿裤子。
“那……刚才秦琨她们……”
“我给你脱的，没人看见。”
“那……也……”
“也啥啊？又要脸红啊？”孔焕希把裤子递给他。
是啊，有什么不妥么？
冯峥暗沉一口气，接过裤子。
他抬眼看了看孔焕希，孔焕希马上扭过身。
躲什么？又没什么不妥……
吃过午饭，冯峥睡了一下午。
醒来时，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导员“特赦”了孔焕希半天假，让他陪着冯峥，此时人却不见了踪影。
冯峥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头顶上震动了起来。
孔焕希的手机就扔在枕头上。
“孔焕希？”
无人回应。
冯峥翘着一条腿，靠胳膊爬下了床，像只找地方撒尿的小狗。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只见外面艳阳高照。
他打开窗，午后的秋风夹杂着阳光和海洋的味道飘进来，沁人心脾。
孔焕希正在楼下晾衣服。
天气好，大家都把被子晾了出来，几根晾衣绳都被占满了。
孔焕希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穿梭在五颜六色的被子里，像个染坊的小伙计。
他挪了挪别人的被子，腾出一块地方，把两套军训服挂了上去，端着盆朝宿舍大门走来。
会洗衣服的富二代？
真少见。
冯峥的嘴角不自觉带了一点笑意。
军训最后的几天，梧桐社区看起来就像是冯峥的个人主页。
冯峥看都不想看。
胖子每天像播报员似的，嘟嘟囔囔给他“直播”最新留言。
各个版面的头条都是他，图文并茂，人证物证俱在。
白苏振煽风点火的能力得到了空前的认证。
他腿上的伤已经结痂，除了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其他与常人无异。
因为不用参加军训，他有了大把时间。只要辛立冬没课，他们就撺掇到一起在导员办公室排练迎新晚会的节目。
唯一的缺憾是导办没有音响，怎么都听不出个效果来。
这天，秦琨打来电话：“快出来，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地方！”
“哪啊？”
“艺术团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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