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萤火星河

已经过了宵禁时辰的京都，响起粼粼的马车声，吱呀地碾过青石条砖。
  车马停在王府正门的时候，侍卫认出是王爷的车马，下跪叩拜：“拜见王爷。”
  顾怀瑜修长的身影踩着脚踏下来：“噤声。”
  他身上染着酒气和太妃宫里沉郁的熏香，永顺帝很希望皇叔留宿在皇城，不过宴席结束后，顾怀瑜立马请了道旨意。
  在深夜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王府里的奴才们基本上都睡了，就连守夜的都靠着门柩打盹儿。
  侍卫向门房寻了琉璃宫灯，给顾怀瑜在前面引路。
  游锦坐在台阶上打完第三个盹儿的时候睁眼就看见了顾怀瑜。
  “王爷？！”
  顾怀瑜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酒气：“明珠睡了？”
  “王妃过了戌时一刻就睡下了。”
  “那别吵醒她，本王先去沐浴。”
  游锦提着琉璃宫灯在前面引路：“王爷是为了王妃赶回来的？”
  顾怀瑜狭长的凤眸扫过去一眼，游锦立马跟着嘿嘿嘿地笑了几声。
  王爷果然是疼小王妃的。
  寝殿里亮起一盏昏黄的油灯，顾怀瑜沐浴过后换了寝衣，偏执地占有控制欲，让他明知道还问道游锦：“明珠今天怎么样？”
  “上午用过膳后跟着夫子温习功课，下午小憩过后去了凉亭画画.......”游锦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答着。
  “......夜里还去了西苑捉萤虫。”
  顾怀瑜往床榻走的身影顿住：“本王没有回来，明珠没有不开心？”
  游锦垂眸思索了一下：“不开心倒是没有的，用过晚膳后瞧见像是有些低落，一个去散步跑去了西苑。”
  顾怀瑜浓密的长睫垂落，宫中宴席上，他想着明珠站在门口眼巴巴乖巧等他绵软的小样子，酒喝不出滋味，曲听不出音，恨不得当场离席。
  顾怀瑜薄唇轻勾，走到床榻边上，油灯昏暗，床榻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团子，沈姒头发散落在云枕上，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小手还握着什么东西。
  顾怀瑜的长眉轻挑，修长的手指搭在被角上轻轻掀开，是一只用月影纱做成的囊袋。
  囊袋点点荧光，里面荧虫像星子一样乱坠，小小一袋，像是取了片星河。
  小女娘新得了一个宝贝，今儿竟然搂着睡觉，不肯撒手。
  像极了幼时见哥哥生得好看，非要哭着闹着跟哥哥睡觉。
  顾怀瑜垂眸，见云枕旁边还放着一只木笛。
  长眉轻轻蹙起，木笛在修长的指尖把玩，晦暗不明的目光在木笛上反复梭巡，上挑的眼尾带着几分阴郁。
  一盏茶后，木笛被放回去了原处，起身出了寝殿，站在院落里才问道身旁的游锦：“这就是那天的伶人送的？”
  游锦喉头滚动，瞥见顾怀瑜脸色淡漠至极，暗道王爷的心情是差到了极点，连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姒睡得有些轻的时候，意识察觉到顾怀瑜回来了。
  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吻落在额头，随后便没有了什么太大的举动，身边一片寂静。
  沈姒觉得自己闻到了酒味儿，猜到是顾怀瑜身上的，但好在酒味儿已经不是很重了。
  便嘟囔着：“哥哥.....给你荧虫......”
  她捉荧虫的时候跑得太疯，困倦的很，嘟囔着往顾怀瑜怀里缩了缩，小手握着顾怀瑜冰凉柔软的乌发，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顾怀瑜的颈窝里，睡得越发香甜。
  等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枕头旁边空荡荡的，顾怀瑜大概是又上朝去了，沈姒隐约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手腕上沉甸甸的，沈姒这才看见手腕上带了一串沉香木雕成的佛珠，一共十八颗，上面镌刻着菩提叶的脉络，接口出衔了一块冷白玉雕成的菩提花。
  她握在手里的荧虫囊袋也不见了。
  看样子是顾怀瑜给她带的，沉香木价值连城，不知要雕成这么一串珠子，顾怀瑜是寻了多久的木料。
  用过膳后，沈姒继续跟着夫子学习账册。
  王府占地数百亩，入伏之后沈姒最喜欢的就是西苑那片荷花池，凉亭乘风纳凉，长廊曲折回旋，一步一景，沈姒最喜欢在这里画画。
  上午温习功课下午画画，沈姒看着自己笔下的工笔满意的不得了。
  抬眼就看见了欧阳政扇着纸扇往这边走过来了。
  沈姒嘴角弯起的弧度直接消失了。
  欧阳政过来笑的俊朗，拱手作揖：“晚辈拜见王妃。”
  沈姒忍着想走的冲动，提笔在笔洗里洗了洗笔，继续画画。
  “王妃，晚辈对画画略有涉猎。”欧阳政站在后面看着沈姒的画：“王妃这幅画，构图巧妙，用色大胆，一看就是师承名师。”
  这直接是在沈姒的雷区上蹦跶。
  她直接搁下毛笔停了手，跑去和玉坠她们一起推牌九。
  欧阳政直接在后面叫唤道：“王妃，出这张，翻三番。”
  “.........”
  沈姒挑眉问道身后的欧阳政：“没有你不会的吗？”
  欧阳政笑得洋洋得意：“晚辈不喜欢读书做文章，应试也拿不到头名。对吃喝玩乐十分的擅长。”
  沈姒点点头：“厉害。”
  天气炎热，伶人们和丫鬟侍女们坐在一起，有几个坐在长廊上，扭着身段，唱着婉转的调子。
  一片墨绿的碧浪，映着点点粉嫩的荷花。
  女娘们笑得娇俏，言笑晏晏，唇红粉黛，绮人旧梦。
  这就是佞臣贼子顾怀瑜打下的江山。
  “扑通——！”
  几个男仆走到了池水深处，摸起两条青鱼，举起来笑得开心：“王妃！”
  “哇！三宝又摸到鱼了！”
  “池子里的鱼又肥了。”
  “哎王妃，那边好像有螃蟹........”
  西苑变成了乱哄哄的热闹。
  男仆去了莲池深处摸鱼，碧绿澄澈的池水被搅得浑浊不堪。
  沈姒站在岸边的浅水滩里，和玉坠秋月提着木框摸着螃蟹。
  除了螃蟹还有旁的贝类，沈姒笑得开心，感觉身后有一股阴森的视线盯着，让人后背发凉，转头看去的时候却又找不见人。
  “王妃——！”游锦尖细的嗓音直接劈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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