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买马
腊八过,林景云急急收拾行装,跨上马启程了。
雪后结冰,马行得慢。林景云并不急,傍晚时分赶到驿站便停,并不贪路。
如此走了三日,到得陈州府。罗大哥便住在陈州府下的淮阳县。再往前走便要错过宿头。
林景云便在官道旁的驿馆修整,再在陈州府城补买些礼品。
林景云虽不再领官职,然她始终是金印紫绶的怀化大将军,因此行路可住馆驿。出示令牌,驿站小吏便殷勤招待,牵马喂料。
时辰尚早,吩咐驿吏好生照顾马儿,林景云便进了城。
陈州府亦是一座古城,陈胜便在此起义。此地与后唐、吴国交界。国家之间交和多年,并不禁民间商业往来,因此陈州府很是繁华。
走在街上人潮拥挤,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林景云走在街头,只觉人声鼎沸,四处飘香。
只见一位摊位老板从一个桶中舀出一大勺热气腾腾的白白的糊,说是糊,却又似浆,倒在碗中,又舀一勺黄豆放于其上,便成了,递给客人,客人就着碗沿猛嘬了几口,叹声舒服,拿一个馍馍,自去找位置坐下。
老板忙完,见林景云一直在旁边看着,笑着招呼:“客人试试我家的妈糊,都说正宗!”
“妈糊?这名儿有趣。”
“这是俺们这儿的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娃娃没了妈,没奶喝咋办呢?就喝的这糊糊。这糊糊好,小米,黄豆,又香又好消化,能把娃娃养大,所以叫它妈糊哩。”旁边的食客探过头来接话。
林景云听了故事,不禁笑道:“那给我也来上一碗。”
吃了热乎乎一碗妈糊,腹中暖和,逛起了店也更有兴致。不一会儿,她手上便拎着一块牛肉,一只烧鸡。至于特产的果品、高粱酒,就不适合送给本地的罗大哥了。待回程时再来买了回家。
夜色渐晚,林景云便返身回驿站。
出城之时,突然听见马匹噗噗喷气的声音,林景云不禁举步过去,便见城边道旁拴着两匹马,一大一小,均是褐色毛发。
大马喂得好,很是健壮,四肢端正,筋腱明显,肌肉丰满。
林景云走近了,越看越满意,忍不住上手抚摸。那马倒也温顺,并未反抗。
“女郎,我这马是好马。”马尾后突然伸出一个人,二十岁上下的布衣汉子,笑嘻嘻地搭话。
马当然是好马。但这人——林景云双目上下一动——此人衣着素陋,步态虚浮,不像是养马驯马之能士。
林景云收回目光,并没搭话。
那马贩子便走近来:“女郎看,此马色泽艳红,是我在颖水边套来的。咱陈州附近山可多,马也好嘞。山上不是常有人看见汗血宝马出没的,我这马就是汗血宝马无疑了!”
汗血宝马哪有那么好找,但这马如此神骏,说不得真有些汗血宝马的血统。
“你不必说那些话蒙我,这马你是哪里来的?”林景云问。
那汉子听她一口官话雅音,知她不是本地人,心中一喜,口中极夸张地哎哟叫唤:“女郎,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在颖水边套来的。这儿山边常有马匹出没的,你在城中找人问问,大家都知道的……”
“你是陈州府人?”
“是啊,小人毛六,就住在城中金水街。”
林景云点点头,又问:“你这马倒有几分神骏,不会是军马吧?”
“哎哟,女郎,看您说的,私贩军马可是死罪。您瞧瞧,这马连马蹄铁都没打过……小人真是在终南山下套来的。那日小人远远见一匹马从山上向我奔来,吓得直跑,谁知这马也不追,停在山脚下吃起了草。
“没一会,它就冲着身后嘶嘶乱喊,这匹小马也跟着跑来了。
小的运气好,摸过去给这马套上绳儿,它也不动,跟着就走了。这不是老天赐我的一段财吗!”
毛六越说越激动,连连抚摸那小马,脸上笑得真切。
林景云又去看那小马。小马虽看不出体格如何,但眼神充满灵性,好奇地歪头看人。林景云一笑,忍不住问:“这马你想卖个什么价钱?”
“小人也是第一次卖马。女郎,你不知,我那瞎眼老娘日日在家为我求神仙告祖宗,行善积德,保佑我发财!那日我便先做了个梦,一个老头子,不,老神仙让我往颖水边去。我一去,你看,才让我捡了两匹马!”
“既是捡的,你是无本的买卖,合该便宜些,也是行善积德。”林景云要笑不笑地开口。
毛六这才惊觉失言,陪笑道:“女郎……女郎真会玩笑……”
林景云摆手:“得了,你开个价便是。”
“这……大马……十五贯钱!小的便是十二貫钱!”毛六不禁激动了,一匹马若能卖个十几贯钱,便是他不吃不喝也得攒一两年。
毛六忍不住畅想起有钱的日子来了……却见那打扮华贵的女郎摇了摇头,毛六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听那女郎道:“两匹马我都要了。”
毛六一时欣喜若狂,两匹马,二十七贯钱!得攒多久?能花多久?毛六一时恨自己不曾学过算法!
“两匹马,给你十八贯。”那女郎仍是十分从容。
十……十八贯?毛六犹豫了。
毛六脑中天人交战,那女郎见他犹豫,便摇头放下绳子,转身要走。
“女郎,女郎,你,你再加两贯……”毛六不肯死心,可那女郎还是往前走,“女郎!一贯,再加一贯!”
那女郎仿若未闻,毛六无法了,只好喊道:“您别走,便是您说的价罢!”
林景云笑着走了回来,道:“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你随我到驿站去。”
“驿站?您,您是官家小姐?”毛六脸上流露出害怕神色。
“不错,我父兄皆在朝为官,你若有哄骗,叫你明日去蹲牢房!”林景云恶狠狠道。
毛六吓得一哆嗦,赶紧表白:“不敢不敢,小人绝无欺瞒。小人扶您上马?”
这马光秃秃的,无鞍无辔,靠一根绳子拉着,怎么能坐?林景云摇头拒绝,自己牵起绑着大马的绳子,往驿站而去。
到了驿站,驿吏赶紧出来迎接:“您到哪买到些等好马?交给小人料理便是。”
“劳烦了。”林景云示意毛六将马一并交给驿吏。
毛六见她举手间驿吏便上来奉承,更信她是大官千金,心中不免忐忑。
到了厅中,这小姐吩咐道:“我不曾带许多钱,这是十贯钱,另八贯换作十三匹绢布可好?”
毛六脸上流露出尴尬神色:“女郎,小的这个……没学过术数,您说是,便是……”
林景云摇头,唤来驿丞,请他做个证明:“一匹绢布是六百钱,我予这位毛六郎八贯,应是十三匹多些,多的这点,便是这包钱的绢布一并算进去,老丈你看可公平?”
驿丞连连点头道公平。毛六喜不自胜。
林景云道:“天黑路滑,毛六郎一人怕搬不走这许多。索性我明日还有进城,届时再将布匹送上门去,特请老丈做个见证。”
驿丞又是连连答应。毛六便欢欢喜喜地抱起桌上布匹包着的钱,谁知这一下竟拿不起来!毛六为难地左右看看,正看见驿吏从后院进来,连忙拱手让礼,解下几个铜钱,请小吏帮忙。
驿丞倒也爽快,挥手让那小吏去帮忙。
林景云便谢过驿丞,驿丞连声道不敢:“此时雪后路滑,天色已黑,毛六偶得一大笔钱,他家又住在城中,这一路回去怕要遭人眼红。有人帮忙,歹人便不敢出手了。”
林景云叹道:“老丈是善心人。听您所言,似是认识毛六郎?”
“毛六在陈州府是出了名的,他打小便想着当什么游侠儿,可惜家里就一个瞎眼老娘,谁供他去学本事?
因此只在城里打杂讨生活,如今也十九岁了,没成亲,没个好营生,唉……不知怎么今日倒有这般财运?”
林景云听他所说细节与毛六所言倒相符,隐隐放心,便只笑笑,没继续搭话,转头说:“多谢老丈,这烧鸡请老丈受用了,多谢你玉成。”
驿丞赶忙推辞,林景云笑笑站起来,说:“天寒地冻,莫冻坏了马儿,我再去马厩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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