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十岁（9）
在诊所约会，还真是有情调呢。
千鹤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朝自己散发着无用魅力的太宰治，就算他用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看着她，她也不会开心的。
这不，还没想好约会的具体事宜，这人又因为受伤跑来增加她的工作量了。
这次是小腿，确切说在脚踝上方，伤得倒是不严重，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求一个伤员陪自己外出的。
所以，千鹤把约会的事咽回去，专心帮忙包扎那道隐藏在黑衣下的伤口。
她让太宰治把腿放在自己膝上，褪下鞋袜，将脚踝握在掌心。指腹按着骨感明晰的踝骨，往上拉起裤脚好露出整条小腿。
太宰治的脚踝不算纤细，只是因为清瘦所以显得单薄，千鹤据自己的经验判断，以他的骨架以后长到一米八都不是问题。相比之下，中也那种娇小（无贬义）的体型，从纤细的腕骨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是天生长不高的。
不过，体术强的人骨密度大，长不高也正常……
再说小小的也很可爱。千鹤托住太宰治的膝弯和足弓，抬起少年抽条生长期间越发修长的小腿，示意自己的患者换一个双方都能舒服点的姿势。假如他坏心眼地乱蹭的话，她可就没办法好好上药了，不，就算是现在，她也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镇定罢了。
千鹤抬起眼皮，玫色的双眸中有几分情动的水光，开口时语气也随之软化了几分：“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太宰忍着点吧。”
“不要——我很讨厌痛苦，医生帮我想想办法吧，能够减轻痛苦的办法！”
太宰治撒娇道，连圆润的脚趾都因为提到痛苦的字样而蜷缩起来，光洁的脚背在以极地白为主色调的诊室里面也丝毫不逊色，反倒显得更加惹人喜爱。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拥有一副神明赐予的好皮囊呢。
千鹤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一颗星星糖：“那就吃糖吧。”
“小千鹤要喂我吗？当然可以——”太宰治嬉皮笑脸道，实话说，他这副样子真不觉得在忍耐什么疼痛。
千鹤闻言摘下手套，拆开星星糖闪亮的包装纸，把糖果放进他口中。
“是樱花口味的哎。”患者满脸新奇的样子。
千鹤趁着说话的功夫，飞快戴好手套给他用药，粉末满满当当地洒在伤处，药品本身的气味弥散得到处都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太宰治再一次肌肉紧绷，蜷起的脚心不轻不重地踩在她的小腹上。
“……”看得出在很努力地忍痛了。
“很快就好，再忍耐一下。”
千鹤也忍耐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杂念，内心又有些不忍，虽然她知道这种伤口十有八九是太宰治自己作出来的。能够在枪林弹雨中野餐的奇人，怎么会在腿侧留下这种普通的擦伤。
但是，看到他受伤，她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
为了防止太宰治乱动，她握住脚踝的力道加重几分，好在直到她为整截小腿缠上一圈圈的绷带之后，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尽管同样是讨厌疼痛的人，但不管是血条还是忍痛能力，太宰治都强她太多了。
包扎一完成，千鹤还没指挥太宰治把腿放下去，偌大一只黑色猫咪就整个黏过来，挂在她的肩膀上，索要乖乖配合的报偿。樱花味糖果的淡淡甜味落在她的颈侧，温热又美味，似乎是很好吃也很容易吃掉的样子。
如果能一直这下去，就好了。
千鹤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曾打算在龙头战争就叛逃的她居然会有今天，果然是躺平太久了吗？还是被白宰的那句话所影响，先入为主地认定她和太宰治的恋人关系是理所应当、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呢？
又或者是因为太宰治的种种要求和行为，让她自然代入到了真正的情侣关系里，只要他一遍遍求索，不擅长拒绝的她就会一遍遍修改出符合他期望的答案。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全盘接受也说不定。
“小千鹤，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吗？”察觉到什么的太宰治抬头说道，甜腻的气息往她的耳洞里轻吹，热意浮上整个耳廓，把她的思绪像毛线团一般打乱成结。
“怎么忽然想看电影了？”当然在她看来，太宰治的日常除了违法犯罪以外还能有些其他勾当，听上去也不错。
“只是想做一点情侣会做的无聊举动而已，这叫做约会，就是这个意思吧？一起去约会吧。”太宰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居然想到一块去了，现在千鹤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这种事不用在意。我已经包好场了，感觉应该会有稍微能看的电影……去吗去吗？”
“好。”
谁能拒绝撒娇的太宰治，反正她做不到。
因为是去公共场所观影，还穿着黑手党的正装会吸引很多不必要的注意，所以太宰治换掉了平常的暗黑禁欲系西装三件套，披了一件让千鹤觉得非常眼熟的沙色外套。
“你说这件衣服很眼熟？没错，是参考了某个人的风格后挑选的哦。”
太宰治微扬着逐渐有了成人轮廓的下颌，站在原地任由千鹤好奇地打量自己。兴许是衣服加成的缘故，在女孩紧紧追随的目光下，他平常萦绕在周身的阴沉气息散去许多，危险的锋芒暂时藏起，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和温柔，像极了那人的身影。
不过，太宰就是太宰。
“好看。”千鹤围着太宰治转了几圈，眼神明亮地评价道。
太宰治骄傲地眯起了眼，接受了对方的赞美。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他很好哄。
“太宰穿什么都很好看，是天生的衣架子。”千鹤由衷地夸奖道，“其实平常一起执行任务，对我来说就和约会一样，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你知道自己有多酷吗？每次看你工作都赏心悦目。”
“我确实知道，而且并没有在故意扮酷。”
太宰治当然不会承认，只是千鹤表现出对□□酷哥的浓厚兴趣，那么让她多看一会儿好了。每到这时候，她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一个人，恨不能化作相机，把眼前人的样子永远保存在脑中。
但是他很怀疑，一个人没有了遗忘能力，还会在某样事物上持续保持兴趣吗？就算她的评价再怎么高，再怎么表现出喜欢的样子，因感官刺激引起的兴趣和激情也迟早有消失的一天。这一天往往会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涩泽龙彦在某一天忽然感觉到人间的无聊一样。
太宰治在lupin酒吧里和他的两个友人聊起自己的烦恼，遂得到了经由三人各说各的讨论后的建议，那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转变自己的风格。据毫无恋爱经验的安吾说，爱情是需要保鲜和维续的，这就是约会的本质目的。
最初安吾给出的建议因为过于中规中矩，而遭到了太宰治的嘲笑，因为他知道千鹤和前男友的约会是以什么形式收场的。
在男方的热情和女方持续正向反馈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那么无趣，实在是太可悲了。这也是他之后瓦解这段感情的有力武器，能欣赏到那个废物被戳痛的糟糕表情，让当时的他心情愉悦。
听起来好像是用什么恶魔低语把那个老弟给劝退了。安吾心想，真可怜。
“如果是我的话，”织田作喝了一口酒，放下玻璃杯沉思起来，“应该会请她吃饭吧。假如是我喜欢的食物，我很乐意和她一起分享，假如是她喜欢的，我也乐意分享这份喜欢。”
“比如说？”安吾推了一下眼镜，追问道。
“咖喱饭。”
安吾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几公分，吐槽道：“为什么是咖喱饭……不应该是烛光晚餐之类的吗，咖喱饭什么的完全感受不到浪漫啊！而且万一女孩子觉得不好吃的话，不是会很尴尬吗？烛光晚餐虽然也可能不合胃口，但至少烛光可餐吧。”
织田作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说道：“那找一个爱吃咖喱饭的女朋友吧。”
“所以咖喱饭比女朋友重要吗？这是什么鬼才思路啊！而且请爱吃咖喱的女孩子吃咖喱饭就算约会成功的话，讨论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我在开玩笑呢。”织田作面无表情地说。
“你一脸严肃地和谁开玩笑呢？”
安吾激情吐槽以后，再次推了一下眼睛，又抛出了许多在他看来充满建设性的意见，可惜在三人的讨论之下，全部都因为逐渐离谱而被否决了。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趴在吧台上：“完全没有结果，这样下去，我就要落到和那个废物一样的地步了。”
“不会的，我能感觉到，千鹤小姐很喜欢你。”
织田作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对千鹤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太宰治之口，加上那次在酒吧亲眼见到真人，虽然安吾经常吐槽太宰治满口跑火车，但他对太宰治所描述的女性形象却深信不疑。
“原来是千鹤小姐吗？”安吾一惊，和千鹤唯一的那次见面回忆涌上脑海。
本来他还在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太宰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恋爱脑，但如果是唐泽千鹤的话，一切都变得无比正常了，因为他们都不是正常人。
“安吾太迟钝了吧，我说的那位女性，一直都是她哦。”
太宰治说完，又颓丧地趴下去，自顾自地嘀咕起来。
“还不够！这种程度的喜欢，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如果能有一场爆炸的话……”
“？你又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
就算对方是千鹤，安吾还是要在心里默默点一根蜡。不管怎样，被太宰治祸害都是一件很凄惨的事。
织田作不明就里，还是给出了自己真诚的鼓励：“加油吧，太宰。”
“你清醒点织田作，不要随随便便就支持他啊！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了爆炸吗？”安吾崩溃地大喊，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究竟结交了俩啥玩意。
最终结果又变成了约会，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创意的看电影。
“约会是两个人为了分享某样事物，特意走在一起去做的某件事。”织田作在酒吧里这样说，“分享情感，分享时间，分享期间个体所拥有的全部。”
于是，太宰治按照友人的建议，选择在合适的时机提出约会。对此，千鹤多少也有所猜测，因为到目前为止剧情的走向还很正常，这本身就不像是他的风格。
“再等一下，这个领带要这么系，还有腰带干脆解开比较好……好了，我们走吧。”
她帮太宰治重新整理了他的限定皮肤，然后自觉地牵起他的手，往大楼外的专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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