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九岁（11）
灯塔内部，n把自己和保存了六年之久的母本大脑连接起来，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掌控「高歌的亡灵」，在此之前，他用千鹤提供的实验体试验过无数次。
这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很快，他就将拥有超越异能的力量。
而原本作为「高歌的亡灵」人格式的“唐泽千鹤”，这个失败品在异能分离后就该死亡，也算是对她这一年多软禁时光的回报。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听到的却是千鹤所在舱体体检仪器发出的嘈杂声响，那些原本已经归零的数据重新活跃起来，并归向正常指标。
“这……怎么可能？”n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而复生的少女叹了口气，在n错愕的目光下自行松绑，从舱体中爬出来，随手扯了件实验用白大褂披在身上，信步走到他面前，弯腰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脸。
她有些顽皮地微笑起来，玫色的双眼弯成月牙，不带一点恶意。
“n先生认为，我是怎么逃过枪决的呢？”
“枪决？可是，你不是复制体吗？你只是母本基因创造的人格式，还拥有被军方抛弃的致命缺陷，所以才会轻易从军方监狱离开。”
n说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看千鹤的眼神从震惊转变为异样。
“没错，我就是唐泽千鹤，一直都是。”千鹤冲她的异能探出手，雾状的异能力就缠上她的指尖，回到她的身体中。
“既然如此，那颗脑子岂不是……？”n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那是复制体的大脑，没有自我意识当然对你也毫无用处。多亏了这样的调包计，我才有机会从研究基地逃走，并且顶替实验品的身份在政府眼皮下生活。这是为了活下去，特意编造的谎言。”
她颇为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当然是原装的。”
n的呼吸停住了。如果那颗脑子真的如千鹤所说，没有自我意识，相当于是无效的人格式，那么也无法控制「高歌的亡灵」。刚才她拿回挽歌的举动也佐证了这个事实。
这个在战时绝境下还能把军政高层耍得团团转，到今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在不知不觉间欺骗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那么，把意识和那颗没用的脑子连接在一起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千鹤无可奈何地摇头：“n先生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死了啊。”
“不可能！”
n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时候他终于想起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于是飞身朝千鹤扑去，结果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他们交错的瞬间，他看到千鹤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双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他忽然意识到，他才是实验品，从头到尾都是。她利用他的思维，在一年多前编造了这样一个骗局，不，可能还要更早。
“怪不得，你会告诉我真相。”n愣神半晌，终于扯出一个勉强的苦笑，“我对你刮目相看，唐泽小姐。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是关于蚁穴对吧？我知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受到一号工蚁的影响。但是，蚁穴的秘密武器，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千鹤凝望着n的灵魂，将另一件骇人的事情告诉他。
“因为，蚁穴的武器——思维病毒，最早是我十三岁在军方监狱的那段日子里开发的。”
和太宰治的推测类似，思维病毒是一种能够颠覆认知的全新的思维方式，拥有着如同病毒般的感染性。
千鹤在战争时期见过成千上万具尸体，也解构过相当数量的记忆，他们的人生从此在她脑中得以继续留存，她整理了这么多人的思考方式，借此开发出病毒式思维，并在英国的那个心理学专家埃摩洛德身上做实验。结果很成功，虽然克里斯蒂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将埃摩隔离，但在那之前他接触过的人和组织却未能幸免于难。
当然，思维病毒在她手上只是最原始的形态，它需要得到打磨加工，试图利用它的将让它大放异彩。当n在她的操作下得到这样思维武器，他把它变成了实验体思维样本，绝对服从与自毁程序完美结合的工蚁思维。
n利用工蚁去针对普通市民和mafia，用这种方法来检验效果，同时设下自认为缜密的陷阱，等千鹤自己钻进去。
他到死都不知道，千鹤从来没有对他说实话。不管是异能人格式的情报，还是抽离异能时逼真的装死技巧，其实都是顺势用来蒙蔽他的谎言。说到底，他是因为自己的思维而死的。
他犯下的第一个致命错误，就是对这个“有缺陷的复制体”过于自负。
中岛敦在熟悉的床上苏醒，还觉得自己之前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记得自己联系不上千鹤姐，出于担心跑去诊所找她，结果和袭击诊所的坏人打了起来。对了，他还发动了异能。
敦连忙低头把睡衣撩起来，在身上摸来摸去，果然找不到任何伤口了。
是「月下兽」治好了他。
他清楚地记得，化身白虎之后满溢出来的力量感和爆发力，这种感觉让他的内心胀满而空落，伴随着无法完全驾驭力量的不安。
对了，千鹤姐怎么样了？
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中岛敦赶紧下床，顾不上穿拖鞋就跑出卧室。他看到他的千鹤姐站在门口，一袭白衣，低头对他温柔地微笑着。
不等她说什么，敦飞奔上前，紧紧地抱住千鹤的腰肢。
“咳咳！”
好痛……千鹤差点吐血，这小家伙养熟后跑来的架势像颗炮弹似的。
敦发现不对后连忙松开手，一脸紧张地看着千鹤苍白的脸：“千鹤姐！你怎么了？”
“在外面遇到了一点事情。没接电话，让你担心了。”千鹤勉强笑笑，没有多谈。
“那种事没关系啦！倒是千鹤姐你不要紧吧？难受的话必须立刻去医院检查才行，但是我不会开车……怎么办？果然还是要打电话给太宰先生，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中岛敦急得团团转，唯恐下一秒千鹤就要内出血死掉。虽然有点卑劣，但是看到有人关心自己，千鹤心里说不暗爽是假的。
“不用，他忙着呢。我没关系的，小敦别着急。”
还是不希望敦太过担忧，千鹤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太宰治那边还要处理现场，中也在另一边对付蚁穴的余党，打扰谁都不合适。再说，她只是被爆炸波及了一下，又被莽撞跑来的小老虎顶到了肺而已，这种小事实在没必要。
医院也是不会去的，正经黑手党谁去医院啊。
中岛敦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垂下眼眸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千鹤知道他是看到自己以后终于安下心来，不由莞尔。
“小敦这次做得很好哦。”她抚摸着敦的后背，含笑地夸赞道。
敦一愣，伏在千鹤膝头抬头看她：“千鹤姐，你知道啊？”
“是诊所的病人们告诉我的，他们说是你在坏人面前保护了他们，还保住了我的诊所。真遗憾没有亲眼看到那么勇敢的你，一定很帅气吧。”
得到夸奖的敦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低头挠了挠头顶的发旋。千鹤有被他可爱到，不由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诊所的大家都很感激你，还说要登门感谢呢。真好啊，小敦也开始可以帮助他人了。”
中岛敦的眼神暗了暗：“其实……我是因为被发现了所以才站出来的，多亏一位病人小姐帮助我，我才没有被工蚁杀掉。之后也是因为看到她为了救我受重伤，才使用了异能。”
“是吗，那也要好好感谢那位小姐保护了我们小敦。她没什么大碍，子弹并没有击中要害，我已经让人把她送去大医院了，会有人专门照料她的。下次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看望她，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千鹤并没有告诉他，那其实是她的异能体。
“这样啊，太好了。”中岛敦松了口气，但神情依然不安，“那个，千鹤姐……”
“嗯？”
千鹤温和的目光无声地等待敦开口倾诉，不管他在自我纠结和组织语言上花费多久时间，她都耐心等待着。她向来有惊人的耐心和包容力，更何况是对这个孩子，不管多少鼓励和守候都不为过。
“千鹤姐，我想得到你的认可。”中岛敦睁圆紫金色的大眼睛，郑重其事地对千鹤说，为了下定这个决心，他捏着衣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千鹤满脸母爱地点头：“嗯嗯，我们小敦最好了。”
“但是，没有异能的话我什么也做不到。说到底，救下他们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异能。应该得到你夸奖的，也是那只白虎吧。”
敦困扰地揪着衣角，说完更加消沉了。
千鹤摸摸他的脑袋，良久没有言语，直到敦心中越发强烈的不安就快把他淹没了，她才开口说道：“我说过吧，我不是因为你的异能收养你的。我喜欢你，和你的异能没有任何关系。我欣赏你，是因为你内心的那份勇气和温柔。我认可你，是因为你灵魂中绽放出的光芒吸引了我。小敦，在这一点上，你永远不必怀疑自己。”
她生来有一对温情脉脉的桃花眼，不管凝目注视着什么，都是缱绻软款的深情模样。这样的眼神，让人几乎无法怀疑她说的话。令人信服的气质，本来就是她玩弄话术的有力武器，何况当她说的是真话时。
中岛敦忽然眼睛亮亮地看着千鹤。
“千鹤姐！”
“嗯？”
“千鹤姐。”
“嗯。”
“千鹤姐。”
“小敦？”千鹤摸摸孩子的额头。
“没事，就是想叫你。”敦摇摇头，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点，紧贴着她的手臂，大着胆子开始黏人。
“这个样子很烦人吗？”他倏地又不安道。
千鹤摇头，伸手拥住了难得撒娇的敦，这个孩子总是过分懂事，她又怎么能拒绝呢。
“没关系，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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