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八岁（23）
白濑绝对想不到被他“杀死”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会让他在庭审上遭受如此严重的判决。因为犯下故意杀人罪，还不到二十岁的他被判终身监|禁，想要成为世界之王的理想只好在监狱里实现了。
死者不过是曾经有两年的从政经历，之后又从事商业，小赚了一笔。在他的生活中充满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被谋杀。不过谁知道呢，在这个异能者并不缺乏的社会上，很多矛盾都会变得极端而尖锐。
白濑并不关心死者怎么样，然而，只是因为想从一个黑手党那里捞一笔，就不得不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种事情回想起来简直蠢到爆炸。该死，他居然在警告过自己之后，还是咬住了对方放下的鱼饵，然后被尖锐的鱼钩穿透上颚吊了起来，甚至连一条狡猾的草鱼都不如。不，是那家伙实在太擅长操纵人的思想了，才会被她一下子迷惑住。
但是，谁会甘心一点也不挣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扔进象征着战利品的桶中，甚至成为更多大鱼的诱饵啊？不管那个黑手党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得逞的，等着吧，就算是在监狱里，他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白濑这么想着，面对如此煎熬的窘境，他只好尽可能乐观点。他很年轻，正是充满自信和干劲的年纪，也有一定的头脑和能力，他告诉也许在监狱里开局也不错，可以接触到以前打工讨生活时绝对接触不到的人物。
但事实证明，监狱不是这么好混的。
没有任何隐私和尊严可言，无休止的劳动和霸凌，时不时挑刺的狱警，都让他品尝到了不属于横滨擂钵街也不属于伦敦贫民窟的苦难折磨。苦不堪言，是他对这段生活唯一的评价，不必赘述。
本以为情况也就是这个样子，时间久了，白濑慢慢也不抱什么出去报复千鹤的希望了。某一天，他忽然从狱友那里听说，当初判他无期徒刑的几个陪审员被发现收受了巨额贿款，已经被撤职查办了。
也就是说，当初的那起案子，很有可能要重新判决。然而，他还要在这个绝望的地狱里等多久呢？
没关系，多久都没关系，只有这样的希望存在，只要能让他脱罪……
白濑这么想着，继续忙碌手上的活计，这时候就算有刺头再故意毁坏他的成果，也无所谓了。
“只是五千万英镑而已，真是贪心啊。”
少女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深红的酒液在里面摇曳晃动，散发着醇厚浓郁的香甜气息。她穿着囚服，待在传说中英国最坚固的重犯监狱里，分明是个罪犯却丝毫没有一点坐牢的受苦样。
四个月，她花费四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这座号称坚不可摧的监狱的漏洞。掌握了与钟塔侍从照面以来第一张有力的新手牌的她并没有立刻发出谈判的信号，而是继续留在这座已经无法控制她的监狱中，假装自己被好好监|禁的模样。
在她的单人牢房里面，有配置周全的桌椅、床褥，还有独立卫生间。书桌上摆着几本没有封面的书，画着各种意味不明的怪图的草稿纸扔得到处都是。
不过不要紧，每天都有人来为她收拾打扫，以防她在凌乱不堪的环境里私藏什么危险品。
每天的食物都不重样。千鹤实在吃腻了英国传统的那一套，监狱只好给她配了从米其林五星厨师，变着法迎合她越来越挑剔的口味。除了不能亲自下厨以外，千鹤对自己的伙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只要努力挑刺，终究还是能成功的。蹲监狱的日子实在太无聊？那就看电视，千鹤现在能看到外界的热点事件，比如陪审员受贿错判什么的，都要拜监狱长办公室里的电视机所赐。
没错，就是监狱长的办公室。千鹤并没有待在她的单人牢房里，而是坐在属于监狱长的那张座椅上，品尝新开的红酒。
外界没有人知道她受到如此优待的原因，唯一有机会和她接触的，只有一位国内顶尖的心理学专家。他每周都会来造访这位特殊的囚犯一次，一边研究她的心理状况，一边又防止她的精神在长期关押下出现问题。
但现在，很显然这个名叫埃摩洛德的心理学家同样没能履行好他的职责，他陪同千鹤一起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并且把里世界的新情报通过暗号的方式传递给她。
“七原罪就是人性的弱点啊。”埃摩接着她的话感慨道。
千鹤认同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人也不是生来就背负原罪的。我倒是更相信，人类出生时像白纸一样干净，只是世间的罪孽将他们一点点染黑呢。”
“我们不能责怪无能为力的事，对吗？”
埃摩温柔地说，他眼中只有面前几乎无法称作人类的异能者。在相处过程中她所表现出的智慧超乎他的认知，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四个月内完成对这座监狱从里到外的操纵，这种堪称恐怖的操心术让他痴迷不已，从她那里写到的东西比他前半生所学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也许，光是产生这种认知就是错误的，但他无法拒绝只花了两分钟就把自己阅读完毕的人。这甚至不是异能，应该称作奇迹。
“完全正确。”
千鹤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几张熟悉的脸，朝他们隔空举杯，致意道，“我们不能责怪‘无能为力’的事。”
埃摩洛德从监狱离开时，照例接受了狱警的检查，然后带着新命令走出去。刚出控制范围，他就被钟塔侍从的车团团围住，一句话都说不上立刻被打包带走了。
毫无疑问，克里斯蒂并没有完全放松对千鹤的监视。
对于千鹤来说，控制一座封闭的监狱比控制一个非法异能组织来得更轻松，至于那个用来监视和测评她的心理学家，她只是在这个领域的才能里露了一手而已。可见以前的那些积累没有白刻在脑子里，「高歌的亡灵」本来就是非常方便学习的异能力，用在这里刚刚好。
千鹤知道克里斯蒂肯定会来这样一招，但她也能保证对方不会想到把她扔进监狱不闻不问，她居然会把监狱转变为自己的堡垒，整个过程只用了四个月。看似最悲观的处境，实际上却是她在欧洲暗中操作的宝贵温床。
饵料早已放好，猎人就应该避开捕兽夹，到意想不到的地方耐心等待猎物上门。
她回到自己的牢房里，看着眼前完成到一半的画稿，不禁微笑起来。
想必，克里斯蒂阁下也收到她的“大礼”了吧？
埃摩在钟塔侍从的地盘里受到了“热烈”的问候。
可以说，他在听说千鹤可能会被判死刑之后，其疯狂的表现简直让所有信任他能力的人大跌眼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被视作最有前途的心理学专家，会在短短四个月内性情大变。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智力高于平均水平的正常人忽然被训练成了马戏团的猴子，诡异得引起身心不适。
这种转变可能是暂时的，但没人能说它没有效果，因为，从埃摩身上搜查的证据来看，他的确在为唐泽千鹤工作。他在为一个mafia的“小头目”冒生命危险。
克里斯蒂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命令把埃摩关押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与他交流和接触。包括在埃摩发狂之前和他说过话的人，也有被洗脑的嫌疑，必须进行心理测评和观察。
“原来如此，真是让我眼前一亮的礼物啊。”她几乎有些高兴地低声说，“是一份思维病毒，隐藏在大脑深处，无解的、根深蒂固的‘炸弹’……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唐泽小姐。”
至于唐泽千鹤的目的、身为mafia使者的诉求，也是时候在双方筹码相当的情况下，好好进行一次谈判了。
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去港口解决一批叛徒，在千鹤看来无聊得很，根本不值得她出面搞定。自从被森鸥外提拔为干部之后，她就越来越不想做这种近距离击杀敌人的工作了。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虽然织田作身为她的直属部下从不在这类战斗中杀人，但看到他身手矫健地保护自己，同时还要避免不杀死敌人的样子，算得上是任务中的唯一乐趣了。
其实就算她穿着白大褂、戴着锦红围巾站在战场中央（这么显眼的颜色当靶子最合适了，你说对吧，现实世界的那个千鹤），这么多年以来，却连一颗擦伤她的子弹都没有。所以织田作所做出的的保护行为，对千鹤而言只是温柔而不必要的举动，也难为他一直这么不厌其烦。
果不其然，战斗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一共歼灭了二十个敌人，俘虏了三人。
那些被制服的叛徒们一看是mafia著名的黑衣恶鬼，纷纷露出了赌徒般血红的眼神。
千鹤见状愉悦地笑了：“看来你们都知道我的手段，那就来赌赌看吧——猜正面还是反面？”
当着俘虏的面，她高高抛起了口袋里的硬币，让它稳稳落在掌心，摊手一看。
“哎呀，真巧，是正面呢。”
她掏出刚开始就没有用过的手|枪，轻浮地转了一圈之后上膛，抵住俘虏的前额，然后扣下扳机。
砰。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第一个。
“下一位——”少女用信徒般虔诚的语气报告结果，“又是正面，你也很走运哦。下辈子不要再做叛徒了，踏踏实实地生活吧。”
砰。解决掉了第二个。
她来到最后一个叛徒面前，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但叛徒本人却被她的笑容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他眼睁睁看着那枚决定自己死法的硬币在空中旋转，掉落，最后躺在那只黑色手套上。
脑内一下变得空白，他感到下腹一松，一股热流从下面涌了出来。
“是反面——居然失禁了？就这点胆量，还做什么叛徒，真丢人啊。”
千鹤把宝贝硬币放回口袋，双手插兜走到旁边，示意下属去把港口闲置的随便哪条快艇拉上岸。吓尿的叛徒就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到快艇边，他模模糊糊明白了千鹤要做什么，身体更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想要说话嘴里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依我浅见，你这张脸也别要了，是不是？”
少女亲切地弯下腰，拍拍快艇线条流畅的洁白船身，用下属递上的钥匙把船启动。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快得只能看见残影，顿时变成了在水下能够直接切割鱼身的危险刑具。
千鹤今天穿了一双高筒皮靴，那是一双很好的靴子，她用高档的靴底踩着叛徒的脑袋，把他那张惊恐得完全呆滞的脸压在了启动的螺旋桨上。
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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