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罢黜

聿阳城，城北陆家。

        中堂大殿。

        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老者，跪在红檀高桌上摆的牌位前，身后两旁不少陆家长老，年轻时在外无一不是名扬一方的雄才侠客，此时皆谦恭立于两旁，神色精谨，无一吭声。

        “先祖在上，陆家二十八代大长老，陆瀚亭参上。因陆家后氏子孙陆凡有辱‘天骄’名分，不务正业，浑噩度日......即刻起，罢免陆凡二十九代家主提名资格，由三长老之子，陆匀继承。”

        轰隆隆！

        殿外晴空万里，突然一声惊雷乍响。

        惊雷没有惊扰到陆家众人，大殿正门附近，负手而立站着一名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陆匀无疑。

        “长老且慢！”

        一道娇柔不失百媚的女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的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看去，来人是一位身形消瘦，粗布麻衣，面容枯黄，但不难看出其窘态下的好皮囊，虽说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但在场的数位谁都不能否定女子曾经的娇颜玉貌。

        陆绾儿，陆凡的姐姐，其实二人并无血缘关系，陆绾儿是陆凡父亲十年前从十万大山中带出来的孤儿，身世不明，赐姓名后一直伴陆凡长大，待陆凡若亲弟，此次听到家族要罢免陆凡，她便急忙赶了过来。

        黑衫老者站起身，眉头紧皱，“陆绾儿，你来做什么！”

        陆绾儿面对大长老厉声问责，丝毫不惧：“绾儿见过大长老。敢问诸位长老，陆家族长姓甚名谁，可是我陆叔叔陆君左？”

        陆君左，陆凡生父，陆家第二十八代家族长。

        一旁的三长老冷哼一声，不屑看了一眼陆绾儿，“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饶是眼前人为灵元境高手，陆绾儿也没有丝毫动弹，她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中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凡弟要一个交代，罢免可以，这难道是陆叔叔的意思？”

        “放肆！”

        三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做主。去，来人给我将她拖下去。”

        “慢！”大长老喝住了众人，转而望向陆绾儿，收起一丝厉性，缓缓说道：“族长是陆君左不假，但族长两年前已经消失在十万大山，至今整整两年，杳无音信，恐怕已经...”

        想起不是生父胜似生父的陆叔很可能一如眼前人所说，命丧黄泉，陆绾儿内心就一阵绞痛。

        “那我凡弟呢，陆叔叔生死未卜之际，你们要将凡弟废去少族长之位，枉费当年陆叔叔一人挑战数家名门望族，为陆家一战扬名，否则哪有你们如今的养尊处优！”

        陆绾儿刚说完，靠在门栏处的陆匀突然笑道：“现在的陆凡，怕是连外门子弟都奈何不了吧，有何资格继续担任少族长之位？一个不是陆家的孤儿孽女，敢来中堂大肆吵闹，大放厥词，要我说，直接拉下去杖责五十，连同那陆凡废物一同赶出陆家，省的丢人现眼，毁掉我陆家几百年大基业！”

        规矩不立不行，不然中堂大会谁都能来捣乱了。大长老略作思考，道：“那拉下去杖责三十便罢！”只字未提逐出陆门一说。

        殿外两名陆家外门子弟奉命走了进来。

        陆绾儿双手紧握，忿忿不平道：“不公平，陆叔叔若是知道你们如此对待凡弟，有朝一日回来陆家，我看你们有何颜面面对家族族长！”来不及说完，便被二人拖出大殿。

        陆匀跟着走出大殿，对其中一位子弟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冷冷一笑，“谁不知陆凡武魂尽废，如今只是一个不敌妇孺老弱的烂人而已，你真是不识抬举，护着这等烂人！至于陆匀兄长，提名下一任族长，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陆绾儿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陆绾儿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捂着自己的脸颊死死盯着出手人。

        陆匀打量了一眼那下属子弟，笑道：“你叫什么？”

        那人躬身，“秦晓，见过陆匀少族长。”

        一声少族长叫的陆匀大喜，陆匀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少族长之后，你就做我的侍卫吧。”

        闻言，秦晓按捺住内心激动，忙说到，“属下愿为少族长赴汤蹈火！”

        陆匀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中堂大殿大长老宣言，该怎么做，你明白？”

        秦晓看了一眼陆匀，看到陆匀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陆绾儿的头发往外拖去。

        刚走两步，秦晓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一名少年正朝着中堂大殿这边走来，面部黢黑，长发根根直竖，冲天冠之资态，炼狱眸之怒色。

        他身着一件玉白长袍，不过那衣物现在怕是连衣物都算不得，破碎啷当，玉白绒锦袍此刻说它是炭黑讨饭长衫也不为过，布条一块扯着一块，但仍显露出胸膛、双臂及腿脚，只不过该遮的地方倒是遮了，兴许是刻意为之。

        无一例外，衣物未遮住的地方，都是焦炭一般，遍布裂痕，不仅有赤血汩汩，还有缕缕青烟冒出，随着殿外院内几株杨柳枝条的阵阵摆动成风，还有一丝烤焦的味道缓缓飘到中堂大殿门里门外的各位雄才侠客鼻中。

        中堂一众长老纷纷扭头望向殿外，那个恍如魔神的少年。

        陆匀没有在意鼻息处掠过的炭烤肉味，而是第一时间双目阴鸷，狠狠望向那立于院中的少年。

        他还敢来这陆家中堂？

        陆凡！

        不过想起他是个废物，陆匀马上释怀了，瞧着眼前人的狼狈姿态，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中堂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起。

        大长老陆瀚亭双眼微眯，看着殿外的陆凡，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

        这气息，是他回来了吗？

        这气息，好像比之前还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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