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里透红
鹊山派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也很复杂。
简单，因为他们其实都是燧人捏出来的。
复杂，因为燧人给他们安排了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
比如卫巫是浑仪的舔狗，但舔着舔着发现舔不动又会去舔术士狐桃和刺客鱼肠。
鹊山的女npc们从不理他，让替卫巫舔人的全国十分无语。
卫巫也很悲伤，扭头去找好朋友神农。神农是个打扮利落的阳光少年，照顾着座仆勾山山脚的的药田。全国领了任务替他照顾药田，刚干到一半就看见软绵绵风风火火地跑来。
软绵绵已经换上了一套职业服装，红色的宽袖长袍，腰带上别着玉制剑璏，长剑穿过玉璏，便稳稳当当地别住了。
棉软绵绵见全国眼前一亮：“哇！大佬你这身好帅！”
全国也换了门派服装，也是红色，圆领广袖曳地长袍，以羽毛做装饰。全国笑笑，问她领了什么任务。
“帮姬阳那个懒鬼送口信。神农在哪？”
全国没有疑惑为什么姬阳自己不来。
游戏嘛，就算是两个npc就住街对门，一推门就能看到彼此，谈话也还得玩家代为传达，只要玩家不做任务，她们就永远不说话。
全国为软绵绵指了路，软绵绵冲进去和神农交互一番，得了回信和任务奖励的药，又冲出去找姬阳交任务。
软绵绵回到座即翼山，却看见侯衍正和姬阳交互。
侯衍的衣服更帅，浑仪的职业服装带着点仙侠味，白青银为主，一点红色加以点缀。
侯衍收起姬阳给浑仪的肉干，和软绵绵打了个招呼。软绵绵对着浑仪的服装直流口水，侯衍让她玩了会浑天仪（1），通知了一声：“一会我就下线了。”
“啊？这么快啊。”
侯衍点点头，他其实不是很有时间玩游戏。他得盯着项目，玩了这么一会游戏已经让他有一种深深地愧疚感，觉得浪费了时间。
软绵绵还正在兴头上呢，只是遗憾了一句，和侯衍说了告别。
侯衍离开座即翼山，又去了座禺稿山，看见鱼肠和鱼头火锅正撅着屁股在地上挖蚯蚓。
侯衍：……
全游戏就数刺客的黑色套装最清凉，清凉得旁观者看他俩撅着腚还有点辣眼睛。
鱼肠长得好看就算了，鱼头火锅这个孙红雷还卖肉，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鱼肠忽然跳起来，高呼：“哈哈我赢了！”
鱼头火锅不可思议：“我靠，电脑挖得也太快了吧！”
侯衍上前传话，浑仪请鱼肠去吃饭。鱼肠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让他先回去，自己一会就去。
鱼头火锅坐在地上用匕首挖着土地，和侯衍抱怨：“这个游戏设置得太难了，我都挖了三次了，就是挖不过电脑。”
侯衍嘴角一抽，安慰了他两句，回去交任务。
鱼头火锅拎起匕首，打起精神，继续挖蚯蚓。
侯衍是最先下线的，然后是全国人民和鱼头火锅，而软绵绵显然已经沉迷了，一直玩到软绵绵妈喊她吃饭才恋恋不舍地下了线。
软妈刚刚见她躺着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知道她是买了个游戏头盔玩游戏，忍不住在饭桌上念叨了几句。
软绵绵当时就不高兴了，不过想想自己这么大还得靠妈妈养着，也挺不好意思的，埋头吃饭不做声，吃完饭也没继续玩游戏。
她赶紧把游戏视频下下来，把自己和姬阳打斗，在游戏里舞剑，被姬阳派出杀各种怪的片段截出来，配上音乐放到网上。她甚至没怎么剪，高超的剑术也不需要过多的剪辑，乱七八糟的镜头反而始终拖累。
老香港武打片，有真才实干的，都是一镜到底。
后来那些非武行出身的演员占据了荧幕，他们又没啥拳脚，那镜头就开始各种飞，那剪辑各种绚，就怕让你看清楚了。
后来美国电影学会了这招，主角一打架，美国就地震。主角一打架，美国就地震。主角不打了，地震就停了。因果律武器了属于是。
软绵绵一直到夜里才完成了这件事，高高兴兴地上传了视频，只等着明天一早审核过了。超高的武术水平给了她信心认定她的视频一定能火，而她也希望《九州风云》火起来，这样她才能一直在游戏里舞剑。
半夜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偷笑，自从左腿受伤之后，她已经有三年没有这么畅快的舞剑了。身体不允许，她的腿不允许。
梦想破碎的滋味并不好受，能够重新握剑，哪怕只是在游戏里，也足够让她激动。
她闭上眼逼迫自己快点睡着，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心痒。她仔细听了一下，隔壁屋传来妈妈的磨牙声，已经睡得很深了。她悄悄地拿来头盔，躺到床上再次进入游戏。
游戏里的天也已经暗了。
“姬阳！”她举着剑朝茅草屋冲去，“任务！任务！任务！”
茅草屋里传来哀嚎一声，“小祖宗，你不睡我要睡的啊！”
“npc睡什么觉，快给我出来比剑！”
没多久软绵绵的职业入门任务做完了，然后她就在游戏里不停地骚扰姬阳，主动探索地图，斩杀各路妖怪，还去偷npc的东西，逼着他们跟自己决斗。
她一次次地被npc/怪物杀死，又一次次地从招摇山/座即翼山的重生点举着剑跑出来。
她好不容易逼得npc里脾气最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卫巫也忍不住朝她举起武器。
软绵绵大叫一声哇呀呀，朝卫巫冲去。
然后她就被强制退出了游戏。
软绵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大喊一声：“我靠！谁——”
看到妈妈那张脸，软绵绵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软绵绵妈妈举着游戏头盔，无奈道：“你这孩子，又熬夜打游戏——赶紧起床吃饭，吃完了睡觉。”
软妈吩咐，软绵绵不敢不从。
软绵绵这才发现已经中午了。她不仅不困，还有种睡多了的感觉，枕骨下面一抽一抽地疼。见她揉着脑袋，软妈妈一边给她加菜，一面唠叨她要早睡早起，不要熬夜。软绵绵哪敢说自己好像睡多了。
她自己也不太能理解，她不是熬夜打游戏来着吗，怎么会不困呢？
吃完饭，软绵绵被逼躺在床上还睡不着，她想起自己剪的视频，十分期待地打开了手机。
一下她就蒙了。
数不清的私信流言轰炸了她的账号，她的视频和《九州风云》如她料想得那般火了，不是一般的火，火得已经出了圈——却不是以她希望的方式。
一个微博大v转发了软绵绵的微博，并不客气留言：“喷了，什么玩意，先秦的人用日本刀？还搞什么拔刀术？以倭代唐还不够，还想以倭代秦吗？”
平时，或许这条微博也只会小范围的转一转。但这段时间正好一部唐朝背景的电视剧热播，电视剧却用了很多日本形制的建筑、服装，让网友根本忍不了，已经轰轰烈烈骂了好几天了。
软绵绵这是刚好赶上了风口，愤怒的网友一下就把软绵绵的微博占领了。
“up主收了多少钱啊？”
“这游戏还敢说自己制作精良，十分考究呢，倭刀都出现了”
“这剑做的，都比得上up主人高了，谁家剑这么长啊，美术有没有常识”
“我也是软绵绵的老粉了，但有一说一，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对。可以恰饭但不能恰烂饭……”
这都是比较和谐的还有小号私信骂人的话，软绵绵看一眼都觉得脑子嗡嗡叫。
她很委屈，心跳的很快，更多是愤怒。她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解释：“一觉睡醒来才发现被骂了，解释一下，我没有收钱，是自来水。游戏里的剑也不是日本刀，先秦的剑就是这么长，拔刀就是一招。”
这条解释一点用都没有起到，更多的人涌入评论区：
“大中午十二点一觉醒来……呵呵”
“有群吗，带带我？”
“多少钱一条啊？”
“恰饭恰得良心都没了。”
“九州风云？扶桑风云吧？”
软绵绵手都在抖，她把手机扔下，闭上眼睛睡觉，眼不看心不烦。但她一直在抖，忍不住去想。她又拿起手机，去翻那些评论。一行行小字和头像快速地从软绵绵眼前滑过。她冷眼看着，很冷静地想：这些人都是在跟风，根本不用在意。但同时，她又抖得更厉害了，心跳得快极了，血色一直泛滥到眉毛下，力气却又退到身体之外了。
她收到全国人民的私信，她用颤抖的手回了她两句，说自己没事。
全国又问她上不上游戏。
软绵绵想了想，咬牙回道：“上！”
游戏里，全国一看她就惊了：“你昨天是玩了多久啊，怎么都十二级了？！”
“我昨天肝了一晚上。”软绵绵声音很低的说。游戏里捏出来的人物也很完美地重现了软绵绵眉毛上端的阴云。
全国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你看见游戏公告了吗？”
“什么？”
“今天下午要更新游戏版本，开放二测，还要开新地图。”
软绵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别管那些傻逼了！”软绵绵一甩头，拉着她走：“走走走，我昨天发现一个很适合练级的地方，走我带你去杀鱼升级。”
软绵绵带着全国打怪的时候，鱼头火锅也上线了，一个奶妈支援两个输出，他们玩得特别舒服，
就在他们快乐打怪的时候，三人都忽然收到了任务提醒：
[师尊似乎有事找你……]
“新任务！”
三人欢呼，忙回招摇山去。
“怎么还是没人啊？”软绵绵问，环视着空旷的广场。
他们找了半天，才发现招摇山昨天还封着的屋子今天都可以推开了。屋子里幽暗，空旷，跟所有其他游戏一样——没几件家具。
她们在西边的书房里找到了消失半天的白毛师尊。
师尊的书房与众不同，不仅堆满了各类竹简，还十分有生活气息的放满了小件家具和日常用品。白毛歪歪斜斜地坐在榻上，手里也拿了一卷竹简。
一看见这些不孝徒，师尊就叹了口气。
三个不孝徒压根没听见，他们好奇于新场景，不用任何语言，已经熟练地在房间里搜刮起来。
“我去，这有个蓝色装备！”
燧人睁大了眼睛：我的鞋！
鱼头火锅踢开鞋，一脚就塞进去。
“快看，这有一件防御值超高的披风！”
我挂在衣架上的披风！
软绵绵开开心心地系上披风。
“这还有武器耶！”
我的笛子！
全国人民拿走了笛子。
鱼头火锅还去扒拉燧人的书，把书简弄得满地乱滚。
“白毛还挺爱看书——啧，装逼。”
他们把每一件能拿起来的东西都好奇地拿起来，再随手扔回去，也不管是放回了原位，还是掉到了地上。
地上顿时滚了一堆杯子衣服靠垫。
燧人额角突突地跳。
“徒儿们——”燧人咬牙喊道，“为师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三人继续搜刮，只分了两分精力听燧人说话。
燧人忍住怒火，继续说：“为师平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赏乐，观舞，绘画。可惜鹊山山上能看的书为师已经看遍，能听的音乐为师已经听腻，能观的舞为师已经观完，书画之类为师也已经看尽。希望你们在山外行走，能为为师寻些取乐之物来。”
[是否接受燧人的任务：《寻欢作乐》]
“接接接！”软绵绵不耐烦地说，“哪那么多话啊，能不能出个一键跳过，或者直接告诉我去哪打什么打几只不就完了吗？”
“这好像不是个战斗任务。”鱼头火锅说。
“跟我来。”燧人站起来，带着三个玩家走到了广场，一指昨天还用空气墙封住的一条下山小路：“从此处离开便可通往山外，此行去往山外，不同于山上，师尊无法再庇护你们——”
软绵绵不等他说完，扶着刀就要冲出去，一阵白光消失，软绵绵立刻消失在原地。
话还没说完的燧人：……
鱼头火锅和全国一见，也跟了上去，化为两道白光。
燧人：……
燧人淡定地等在原地，十分钟之后，三个人又陆续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重生点里。
“我去……土匪要绑我做压寨夫人……装备也给我抢了。”全国不可思议。
软绵绵的声音好像还在梦里：“有人落水了，我去救她，结果我就死了？”
鱼头火锅更不可思议：“我撞上一个贵族。”
全国和软绵绵看向他。
“他说我冒犯他，要把我剁了。我刚要反击就死了。”
全国和软绵绵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燧人这时候站出来，挂着愉快地笑容道：“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此行去往山外，不同于山上，师尊无法再庇护你们，在此有三件事要嘱咐你们：一，切莫伤害绿名，若是拔刀向同伴，直接死亡。二、游戏下线，九州也会正常运转，鹊山以外下线注意提前寻找安全过夜点，以防在梦中被杀。若掉装备，不予寻回。三、游戏降落点随机出现在洛邑各处，组队可一同传送到同一个地点。出生时可选择直接传送到队友身边。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好学生全国举起手，“我们怎么回鹊山？”
“很简单。”燧人微微一笑，开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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