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避剑山庄
避剑山庄是渠州地界，九炼山上的一个山庄，势力在野不在朝。
由于避剑山庄的历任庄主乐善好施，所以在江湖上留有仁德的名声，各种小门小派都喜欢依靠避剑山庄生存，成了山庄额外的势力，导致山庄拥有了不俗的影响力，在江湖上有些地位。
避剑山庄地势浩大，从水路而上，入口只是山庄的一角。
请燕棣而来的人在船上多蛮横，尘埃落定后不再拘着，反而对燕棣多有恭维，甚至千辛万苦的找来解晕船的冷魄香，让燕染得以安眠。
而燕棣对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临到了入口，老者望着不见顶的山岳，道：“从此处上山，恐怕辱没了你的身份，不如再往前行，从正门入？”
“不用了。”燕棣抱着燕染从船舱而出。
他们先前乘坐的船早就换过，此时宽敞厚实的大船内，明眼可见的，只有寥寥数人。
“早日上岸，也好早日完成你家庄主的心愿，你说呢？”
“这”避剑山庄理亏在前，求人在后，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管家，领命办事，哪里有话语权？
在船上行的两日，燕染皆是昏昏沉沉的，用来果腹的东西几乎没有。
到上了岸，她才睁开眼看看四周的风景。
天地一片苍茫，偶尔在路边露出黑漆漆的枝干，像站在路两边的雕像，刻板生硬。
“醒了？”燕棣低头问道，他抱着燕染负重一人，却呼吸平缓，和自己独行无异。
“嗯。”燕染点点头。
她虽然半睡半醒的时间多，但大抵发生什么还是知道的。
与白管家的冲突，被迫改道避剑山庄。
看样子现在是要上山了。
“三哥，让我自己走。”
燕棣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你两天没吃什么东西，身上没什么力气，往上还有不远，你再睡一觉便到了。”
“只有大病和行走不便的人才让人抱，我不要。”
燕棣看着她，虽然中气不足，但一双眼睛清醒分明，还透露着倔强。
“不用出力不知是多少人想要的福气，给你，你还不要。”
燕染扶着燕棣，走了两步确实没什么力气，还是要靠着他。
“我觉得这样才踏实，被你抱着像坐船一样，晃来晃去的。”燕染道，“不如我们说说话吧。你和我讲讲山庄的由来，这里的人是不是个个武功高强？是不是真的都锄强扶弱？”
燕棣笑道：“你啊，就是话本故事看多了，不过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
避剑山庄庄主姓白，膝下育有一子六女。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女儿是第一人原配夫人所生，剩下要说的就是现下最受宠的四女白蓉蓉。
而白庄主请燕棣上山，最想促成就是他和爱女的婚事。
不过此时燕棣不知，燕染不知，就连白蓉蓉也被蒙在了鼓里。
到了山庄，燕染被安排好了去处，是个叫“听山居”的独立院落。而她刚被安顿，白管家已经急不可待的邀燕棣前往松鹤堂，去见白庄主。
下面的人连声催促，燕棣的不耐从眉梢挂到嘴角。燕染看了看他的脸，劝哄道：“三哥你先去忙，庄主找你，应该是有事。”
“也好，稍后我再来寻你。”燕棣叮嘱道，“阿钦就在房门外候着，若你有事，吩咐他就行。”
过来伺候燕染的丫鬟名唤小武，之前是庄主夫人屋里的，特意被白庄主要来伺候燕染。
她的身高在女子里很少见，做事稳妥干净利落，可静下来后，燕染竟然开始怀念起燕靖侯府里，梨梨的叽叽喳喳。
也不知她打算买朱钗的二钱银子攒够了没？
早知道离府这么长时间，就买来送她了。
“姑娘，可是这些饭菜做的不合胃口？”小武问道。
燕染回过神，把举起半天没喝的甜汤一饮而尽：“不是，我只是”
想家了？也不见得。
她想了想，把这种情绪看作“寄人篱下”的不适。
不过，避剑山庄的甜汤，当然比不上燕靖侯府精心烹饪温煮的甜汤。
“我还当是无论哪家的阿猫阿狗，都能来山庄打秋千，爹爹就是太纵容你们，才让你们这些人贪得无厌，如今连听山居都能住了！”
“小姐，万万不可啊。”有人劝阻道，“里面是庄主特许的贵客，打扰不得！”
“什么贵客！我看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狗，今天我就有啖其肉，喝其血，让人再不敢放肆！”
外面吵吵嚷嚷的，等声音传到内室，燕染听到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小武在一旁急的搓手，不知如何是好。燕染看了她一眼，明明什么情绪都无，却让她觉得肩上压了沉甸甸的重物，抬不起头。
“外面怎么了？”
“小姐，有人来了。”阿钦答道，“她说要见你，见还是不见？”
见吗？任人都能看出是挑衅，她又不是喜欢争吵的性子。
“不见，你就说我太累了，明日再去见她。”
外面的争吵声安静过一阵，不一会，又听到刀剑碰撞在一起“锵锵”的声音。
“不会是打起来了吧？”燕染说道。
剑气所到之处，梅花扑簌簌的落，纷纷扬起，像冬天里飘飞的雪花。
阿钦挡在路前，右手执剑而立，紫色衣摆随风打开又叠起，身量不高，已经有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与他对面而站的，是一身浅蓝色衣衫的少女，她额间散着弯月的发，一双眼睛发起狠时格外传神。
“本小姐说了，让她出来，你让还是不让！”
“小姐说了不见客，谁都不见。”
“你找死！”说着，提剑又迎了上去。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不可避的也加入打斗中。
先前的一次交手，白蓉蓉自知不是眼前，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人的对手，双剑相击时，此时的虎口都在隐隐作痛。可她要强惯了，越是身处劣势，越要拼尽全力。
她身后的护卫是山庄的精卫，功夫比她只强不弱，饶是如此，以一敌三阿钦也未见败式，反而游刃有余。
剑气划破空气，在空中舞的唰唰作响，也像僵持不下的比武大会。
白蓉蓉用一个喘息的机会道：“你功夫不弱，做山庄的护卫绰绰有余，不如选个明主，你定能得到爹爹的赏识。”
阿钦不答，剑刃挽出漂亮的剑花，刺痛别人的双目也正要挑飞别人的利剑。
“咯吱──”
燕染偷看了一会，没想到门在此时自己开了。
“唰唰”的几双目光朝这边看来，她故作轻松的先笑了一下。
眼睛里盛着浓浓暖意，恰到好处的无辜，任谁看了都忍不住仔细呵护，再仔细珍藏。
就是骄傲如白蓉蓉一般，从没承认过别人在任何一处胜过自己，都忍不住晃了下神。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一向自视甚高，样样不甘人后，此时单单长相一点，感到自惭形秽。
燕染抬起头，一派无辜的看着她：“不知你为何非要见我，可我今日真的有点累。”
“谁非要见你！”白蓉蓉下意识的反驳道。话音刚落，又觉得这句话不能体现她兴师问罪的愤怒，继而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是谁？！”
自然是被你们避剑山庄强掳过来做客的。
燕染漫不经心的看着脚下，渐深的红裙随着她的动静来回摇晃，像不剩风力的娇羞柔弱。
那是习武之人从未有过的仪态。
“我问你是谁，听不见吗？！”
就算燕京有侯府半百，出身侯府的子女算不上稀罕，但再不稀罕，贵女始终是贵女，寻常人见了都要行礼问安。
阿钦见有人对燕染不敬正要发作，却听燕染答道：“我从燕京来，路过这里，不久就要走，若是有得罪，还望见谅。”
“燕京？”白蓉蓉嗤笑道，“燕京来的就高贵吗？年前山庄不还收留了几个燕京来的人，个个像山匪似的，走时一声谢字都没有。”
燕染想了想，不知自己从哪招来的仇恨，实实在在的说道：“等我们走时，会特意说一声谢谢。”
“谁稀罕！”像被人戳到痛脚，白蓉蓉持剑直指燕染，“来山庄可以，但我要你滚出听山居！到你该去的地方！”
“可以。”燕染点头道，不想多惹事上身，“我该去哪？”
“带她去——”
听山居是庄主特许的院子，燕染当时在屋里不清楚，阿钦却一直听着白管家的话，清楚的很。当下拦在燕染面前，隐隐不悦。
“算啦，阿钦。”燕染解释道，“不过是路过一两日，很快就要离开，住到哪里都一样的。”
“小姐金尊玉贵，在府里可从没受过委屈。”
“也算不上委屈，息事宁人罢了。”
来时没什么行李，走的时候也轻松自在。可燕染还没真的踏出这一处院落，迎面匆匆忙忙走过一个人，若不是阿钦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就要与那人撞了满怀。
“你是？”来人问道。
目光流转，在燕染身上上下打量一遍，那人很快明白过来：“你是三公子的妹妹？可你这是要去哪？”
“二姐。”白蓉蓉欢喜跑过来，语气有难掩的自得和娇憨，“听山居连大姐归省时都住不得，我赶她去迎风居啦。”
尽态极妍，十分得意。
白茵却五雷轰顶一样，既想把白蓉蓉用绳子绑起来打一顿，又想抓住燕染的手把她拖进听山居，最好忘了这份记忆才好。
“你简直是胡闹！”
白蓉蓉不明就里：“二姐你为何要凶我？”
白茵道：“燕姑娘，我妹妹年纪尚幼不懂事，此事，你不要与她计较，我会带她去父亲那里请罪。”
她看着独立成院的听山居，往来的客人那么多，这里却一直很少住人，众姐妹甚至三弟都想要这个院落，父亲谁都没有应允。
往日她也肖想过，此刻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你住在这里，是父亲特许的，外面这么冷，你先回房，我来这里，正是要问你是不是要添炭火。”
到此时，燕染也明白了。这两姐妹，一个要她走一个要她留，又说她住在这里是庄主的意思。
恐怕听山居是给身份尊贵之人准备的。
可是她凭什么呢？
是燕靖王府？还是，燕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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