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出府
燕染失忆，里里外外像换了个人，与三公子的关系陡然好了起来。
有时兄妹二人打闹，遇到在府的燕靖侯，令他好不诧异。
他自然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可这些年兄妹三人各自只管自己的事情，一个比一个不听管教，愁的他满头白发。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对先夫人的在天之灵有了交待。
这日大早，燕染惯例找燕靖侯喝茶，正巧碰到燕棣也在。
她正准备跑进去打声招呼，却听着燕靖侯长长的叹一口气。
梨梨冲撞的力度太大，燕染往前一滑，在碰到正门前堪堪停住，她“嘘”了一声，听燕靖侯说道：“此乃天恩，无论你怎么想，在外人看来都是燕靖侯府的荣耀。染儿的情况你看到了，我自然不愿意她进去那个地方，所以”
“所以爹，这次依然是我，对吗？”
燕靖侯语滞，是与不是二字梗在喉咙里打架，憋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眼角都是红的。
“从前是大哥，现在是四妹，在这个家里，我是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掉的弃子？”
燕靖侯眼神沉痛，生硬的辩解：“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燕棣：“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棣儿”燕靖侯伸出手似要挽留什么，燕棣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
他嘴角的笑勾一勾便散了，此时的燕染看不到，也不知道这种心情就叫作心如死灰。
忽而，燕棣大声道：“我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爹你可别逼我，逼急了我就在花街柳巷寻一个坟，再也不回来了。”
燕靖侯下意识的训斥，突然福至心灵般的竟收到了燕棣给的提示。
他往门外看去，已经恢复到燕染最熟悉的慈父模样：“你这丫头来了也不说话，来多久了？站在外面冷不冷？”
“不久，刚到。”燕染嬉笑着迈进门槛，三两步已经跳到二人中间，同时攥着两个人的衣袖，“爹爹和三哥说什么了？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这种该由父亲担当重任，任凭风吹雨打也要为子女庇佑的时候，燕靖侯竟不安的朝燕棣寻求帮助。
燕棣抓了抓燕染如瀑的长发，发丝微凉，他的心却平静：“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事。让你知道了，又该吵着要出去了。”
“不想让我知道，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说。”燕染伸手打他，尽数被燕棣避开，她跺跺脚，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爹爹，你看三哥，又欺负我。”
燕靖侯：“燕棣，你让着妹妹。”
“爹，你偏心的好没道理。”嘴上抱怨，动作上却停下来，总算被燕染轻轻捶了下，不痛不痒的和猫抓差不多，却够燕染开心一阵的。
燕棣：“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要出去了，你们不稀罕我，总有稀罕我去的地方。”
燕染警觉，立刻问道：“三哥你去哪？”
“去一个让人”
燕靖侯：“咳咳”
“自然是去书社诗社，见见朋友，叙叙旧。”
燕染：“三哥带我去，我也要去！”
无论去什么地方，燕棣大概都不想拖着燕染。并非他生性洒脱不受禁锢，而是带着个妹妹怎么都觉得怪异。
任哪家兄长出去会友人，都不会带着妹妹。
但是燕染的眼睛实在有种魔力。
当她满心信任充满期盼的，一瞬不瞬的望着你时，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想要的和壁隋珠都想捧到她面前。
燕染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要问爹爹。”
燕染便去缠燕靖侯。
扯袖子抱腰，甜言蜜语全说了一遍，奈何燕靖侯是铁了心的不为所动。中间燕棣还作势要走，燕染更是又急又气，差点哭出来：“爹爹你就让我去一次，就一次，我跟在三哥后面不会乱跑。梨梨说咱们大燕朝不拘着女子上街，甚至出入朝堂的都有，为何我出个家门都这么难！”
让燕染出侯府，燕靖侯担心的不仅仅是安全，交给燕棣他更不放心。
一句句的甜言蜜语滋养着心软，让他心乱如麻，直到听出燕染语气里的不对。
燕靖侯心里咯噔一下，朝着燕棣张了张嘴，又问：“怎么了？哭了？”
燕染：“没有，才不是。”
燕靖侯叹一口气。记忆中的燕染也曾活泼可爱，但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就慢慢变成了挂在墙上的壁画，无喜无悲，兀自美丽，对谁都隔着疏离。
他不知道画中美人与此时的燕染哪个更好，他虽都疼爱着，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燕染更知道如何让他心软。
“好了好了，今天让你出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早点回来。”
燕染雀跃着扑进燕靖侯怀里：“谢谢爹爹！”
世间若有十分繁华，七分便出自燕京。
这句话虽夸大了些，但也算是对燕京繁华的认可。
城内一路茶楼酒肆甚是喧嚣，路边一些不知用什么做的手艺活也是栩栩如生。
好不容易有一次出来机会的燕染，更是恨不得把一切都装进眼睛里。坐在马车里打量外面的世界，飞檐斗拱让她惊讶、行人身上的衣着让她好奇、偶尔看到奇技淫巧更是感叹连连。
连带着和她坐在一起的燕棣，都被带进了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里。
马车跑的不快，到了中心的闹市几乎停步不前了。车身突然一个晃动，燕棣扶着燕染坐回位置上：“看到什么了？这下满意了？”
“满意！谢谢三哥！”
燕染素着一张脸，因着一路以来的激动，染一层薄红，比胭脂好看。今早从侯府出来的急，没再回清欢别院添首饰，墨色的发间空荡荡的，身上也连块像样的玉都没有。
燕京里哪家府上出来的小姐不是穿金戴银？虽然燕棣私里觉得现在干干净净的燕染已经好看的没边了，但还是太过素净了，便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那些世家女子有的，只有你说，三哥今日都买给你。”
这样财大气粗的燕棣，和前天蹭她茶水喝的时候可不一样，燕染眨了眨眼睛：“当真吗？”
“自然当真！”
燕染小脸一红，当真从荷包里拿出一条写满字的手帕。
某人学艺不精，平时练字都挡着不让看，这次指着上面的字道：“想要的都在这里了，三哥，都给买吗？”
“福客居的荷叶鸭，张记的酥油烧饼，王菐楼的珠光钗……”
“玉璞楼的珠光钗。”燕染伸手在帕子上点了点，纤细白皙，比雪缎样的帕子也差不了多少。
手指将手帕折了两下，燕棣看着她似笑非笑：“原来是早有预谋，怪不得每日都吵着出府。”见燕染气呼呼的看着他，两条好看的眉都往中间凑，燕棣笑意扩大还有点无奈，“这上面的铺子，也不知是哪个告诉你的，怕是要把整个燕京城逛完，才找的齐呢。”
燕染轻轻“啊”了一声，“是不是很麻烦？”
燕棣伸手在燕染鼻尖一点，岂止一点麻烦？可是他竟然觉得，一路找完的感觉应该还不错。
“马车过不去，只能下来走了。”燕棣先跳下车，他身形敏捷，衣摆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圆，雪松锦缎像是平铺展开的荷叶。转身又扶燕染，“既然你是跟着我出来，燕京怎么逛还是要听我的。我们先去——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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