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35章【小修】
病房陷入沉默。
祈荒看了看浅上弥生，又看了看迹部景吾。
她觉得这一刻，浅上弥生就像一只刺猬，不断地扎着试图靠近她的人，努力将他们全部赶跑。
但这样根本吓不跑凶猛的豺狼。
能被伤害到的，都是对她好的人。
浅上弥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本的激动和尖锐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只有沮丧：“抱歉，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是希望有朋友的。
但因为自身的遭遇，她有些控制不住脾气，甚至喜怒无常。
这就导致，真心想和她做朋友的人，基本都被她的坏脾气吓走了。
留在身边的，只有一群阿谀奉承之辈。
现在也是这样……
明明不想伤害迹部，也不想在小小姐面前表露出自己坏脾气的一幕，可情绪上来了，就根本控制不住。
迹部景吾压根没计较她这点失态，只是非常冷静地指出：“浅上财团是本土建筑业的龙头企业之一，实力雄厚。”
“一旦你成为财团的掌舵者，就发现世界对你充满着善意、鲜花和掌声。”
他当然知道浅上弥生受了很多非人的委屈，也理解她对继承家业的抵触，以及想要逃离这个环境的冲动。
那么多年不断求助，却无人理会，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哪怕说得再多，养父母只要一句轻飘飘的“孩子还不懂事，不懂父母的苦心”，就能盖过。
你都是唯一的继承人了，父母打骂你，甚至极端一点，都没有太大问题。
他们没搞出私生子来夺取家业，就是对得起你了。
每个人都这么想。
迹部景吾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体会浅上弥生曾经的绝望，但他更明白，当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之后，所处的环境，会对你多么友好。
正如他自己。
虽然迹部景吾觉得自己既完美，又优秀，就算没有家族也能跻身上游。
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不是出身这样的顶尖大富之家，绝不会有这么多的便利可言。
浅上弥生知道迹部说得是实情，可她心里依旧不愿意，便沉默不语。
祈荒歪了歪头，有点困惑：“可浅上姐姐，还是那个浅上姐姐，并没有变化呀！”
“为什么她继承财团之后，处境就会变好呢？”
迹部景吾看出杀生院祈荒有点不谙世事，为了不带歪她，尽可能说得比较中肯客观：“她还是她不假，可她所处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她拥有了权力，能带给人利益。”
祈荒听懂了，迹部景吾却望着浅上弥生，继续说：“先前，她虽然是大财团的继承人，人人都不会得罪她，却也不会重视她。”
“因为她手中没有实权，能够给予他人的好处，也不过是自己的零花钱罢了。”
“跟在她身边的人，要么就是图她出手大方的跟班，要么就是想要成为浅上家族婿养子的别有用心之辈。”
“但成为浅上财团的掌舵者后，她掌管着成千上万的建筑师、设计师、工人团队，地位截然不同。”
祈荒眨了眨眼睛：“可，背负这么多人的未来，不是很累的事情吗？”
“累不累，只有自己知道。”迹部景吾平静地说，“有些责任，只能自己抗下。”
“外界能看到的，只有你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可是——”祈荒有点不理解，“对浅上姐姐来说，她不想背负这种责任吧？她只是太累了，想要找个休息的地方。”
迹部景吾反问：“在神秘侧休息？”
如果浅上弥生天赋惊人，他就不说什么。
没有天赋，实力宛若普通人，硬要往神秘侧挤，这已经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现实侧的竞争已经这么残酷了，神秘侧的竞争只会残酷千百倍。
别的不说，至少现实侧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失业、破产，神秘侧可是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的地方。
哪怕要休息，要逃避，你去马尔代夫度假，去国外读书不好吗，就非要往神秘侧里钻？
杀生院小姐确实救了你一次，但人家能救你一辈子吗？
祈荒还是有些似懂非懂：“可浅上姐姐现在不想看到熟悉的人，换个环境能让她觉得轻松自在，有安全感，过得快乐。”
“这样不可以吗？”
什么钱财、权力、地位，祈荒没有实质感受，完全不懂。
她只知道，浅上姐姐的内心非常痛苦，想要寻求一片安宁之地，作为救赎和解脱。
“人类真是奇怪啊！”猫又甩了甩尾巴，说，“你们都是为弥生好，说的话也都非常有道理。”
“一个是现在的安宁，一个是未来的可期。”
“但这样会让弥生陷入难以选择的境地吧？”
听见猫又这么说，浅上弥生轻声道：“不，实际上，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这个决定非常难做而已。”
实际上，她什么都明白。
包括那些从前根本见不到的大人物，今天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她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她碰到的事情来的，而不是为了她这个人来的，尤其在听见她资质被毁了之后，就更是如此。
如果留在神秘侧，今天就是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可如果留在现实侧，凭借财力和地位，说不定还能有对话的机会。
从理智的角度衡量，留在现实侧，对她绝对是上上之选。
可她真的累了，而且也怕了。
花钱买前呼后拥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干过，最后换来的就是别人用钱也能把她的跟班收买，反过来诬陷她。
现实侧再怎么花团锦簇，她不也始终是孤身一人吗？
“我很害怕。”浅上弥生抓着祈荒的手，轻声呢喃，“小小姐，我真的很害怕。”
祈荒明白，浅上弥生害怕的，不是别的，正是孤独。
求助无门，孤立无援的痛，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痕。
浅上弥生都这么说了，迹部景吾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新闻媒体那边，你大可放心，本大爷会保证，浅上财团的股价不会出现大幅度波动！”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罢，就走到她的床头，拿起便签纸和写字笔，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祈荒看到迹部的举动，眼睛一亮：“浅上姐姐，我们可以加个好友，就算不能见面，也经常在网上聊天哟！”
浅上弥生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她的手机已经被冻坏了，目前还没新的，只能也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社交账号。
正当两人愉快地交换社交账号时，五条悟站在门口，直截了当地对猫又说：“刚才那位紫发的间桐女士，提出一个建议。”
“据她所称，间桐家擅长操纵使魔。”
“如果你愿意成为她的使魔，就算离开原理血戒，也能保住性命。”
“但有条件。”
“从此以后，你只能留在间桐家，不得外出半步。”
“一旦你用自己的能力杀人——”五条悟特意看了浅上弥生一眼，才说，“我就会杀了你。”
浅上弥生担忧地看着猫又。
她知道，这位先生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猫又去杀浅上夫妇。
虽然觉得那个男人罪该万死，但对母亲，浅上弥生的心情非常复杂，最后化作有点逃避的心态。
既然这些大人物们承诺了会给交代，那就会的吧？
不必去问他们的结果好不好，只要再也见不到，那就行了吧？
比起浅上弥生的紧张，猫又却很淡定：“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吗？”
“是的。”五条悟很肯定地说，“如果不成为间桐女士的使魔，你就只能留在宝石剑身边，一旦宝石剑中的原理血戒被取出，或者被彻底封印，你便会死去。”
猫又却心平气和地说：“可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祈荒傻眼了。
等等，猫又叔叔，不已经是她的猫了吗？
明明都跟着她回家了呀！
正因为如此，她望着五条悟，有点委屈地问：“五条老师，猫又叔叔不可以跟着我们吗？”
“不可以。”五条悟拒绝得非常干脆，“咒术界没有彻底封印‘原理血戒’的能力，将这东西留下来，会给咒术师们带来麻烦。”
与浅上弥生的震惊，祈荒的委屈相比，猫又倒是非常淡定：“我不想成为间桐女士的使魔，也不在乎这条性命。”
“如果短暂的余生中，能看着弥生，那就再好不过。”
浅上弥生眼眶微红。
这一刻，她看猫又，并不是一个妖怪，而是一个可靠的长辈，甚至是唯一的家人。
不想与家人分开。
浅上弥生突然开口：“这位先生，请问，那位间桐女士需不需要资金援助？”
迹部景吾说得没错，就算要逃避，也并不意味着抛开现实的优势。
五条悟笑了一下：“你直接说，愿意捐钱给远坂凛。”
浅上弥生点头：“感谢这位先生，我记住了。”
然后，她便对猫又说：“猫又先生，您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希望您尽可能地活下去，我也会经常去看您的。”
猫又知道，浅上弥生希望它能漫长地活下去。
但它还是平静而礼貌地说：“谢谢小弥生，我确实希望能多陪你几年，但我还是不想成为其他人的使魔。”
“不是因为当年的遭遇，让我抵触成为使魔。”
“仅仅是我自己不想而已。”
祈荒认真地说：“猫又叔叔，还在思念着老奶奶。”
“没办法，谁让我是她的猫呢！”
猫又碧绿的眼睛，就像宁静的湖水。
“猫的生命很短暂，一生只会遇到一个特殊的人。”
“我是她的猫。”
“哪怕她不在了，我也是她的猫。”
“所以，对不住啦！小小姐，还有小弥生。”
“我可以陪伴你们一段路，但余下的人生，你们要自己走。”
猫又甩了甩尾巴，心情很不错。
“总有一天，你们也会遇到属于你们自己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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