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荷枝先应了声,脚步比人快一步退到一旁,再见着枕香走上前。
她低着头,再没见王公公喊一句她。
荷枝心里发毛,仔仔细细将方才伺候的地方细想了一遍,依旧没找出什么错处,规矩都是师父把关过的,还能有什么问题?
等太子殿下用过膳,王公公便让她们自行用膳,今日的差就结束了。
荷枝被领去后院厨房吃饭,枕香跟在后头,却不见另外两个人。
她吃饭也快,还在细想着早上的事,却见有小太监走到膳房,不轻不重地道:“中午备些清淡的菜。”
一旁的枕香却起身,问道:“敢问公公,殿下怎么了?”
那公公只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荷枝知道他们当然不会多说。
她们是新来的,毫无关联不说,更不知根知底,何故要说与她们听?若是亲近了,日后她们犯了错,小心牵扯到他们自己身上来。
荷枝回到后院,之后没她的差,她反得了清闲。
而其他的人却忙到晚饭才回,一见她在屋里坐着,不由得神色复杂。
直到夜里,荷枝身旁的床铺都是空的,白日里和她一道侍奉太子起身的另两个人,没有回来。
第二日,荷枝只需要负责寝殿中的洒扫差事。
这差事不用紧身靠近太子,最要紧的,也就是跟着伺候梨园请来的那个戏子。
荷枝初来的那日,见到的就是这个戏子,她的藕色裙角上总绣着一株并蒂莲花,连着几日,太子都召了她来,可见有多么得宠。
今日她还带着琵琶来,遮了半面的眼勾着似有若无的妩媚,水葱一般地手指拨了拨琴弦,便是一曲绕梁。
荷枝怔了一下,没由来地想,这么好看的美人,可惜太子眼盲。
太子又命人倒酒。
今日的两个伺候的宫女吸取了前日的教训,不论他如何调笑,她们都无动于衷。
荷枝只远远地站在一旁,留心着场面上的一举一动。
琵琶美人眼含秋水,直勾勾望着太子的眼睛。
再回到后院,今日的人都回来了,荷枝听见有人小声嘟哝:“今日秋姑娘被殿下留下了。”
荷枝懵懵懂懂知道其中含义,但只留了个心眼,早早睡了。
夜半,荷枝听见了细细的哭声,离她很近。
她叹了口气,如今才知道师父说当差到底有多不易。
别说那姑娘怕,荷枝自己原本考选女官是为了出宫,而现在,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
她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继续睡了。
第二日一早,公公又带荷枝去了寝殿,荷枝才明白,留宿到底是何寓意。
太子依旧是懒懒散散地起身,而身边的床榻上,分明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的青丝遮面,香肩半露,但一动不动。
许还是睡着。
荷枝正要上前,先听他道:“风朗,把这人抬出去。”
说罢,侍卫走进来,连同床褥将里面的人一裹,扛着出去了。
路过她身边时,荷枝闻到了一阵轻微的血腥味道,忽然间后背生寒。
但见太子朝她招手,荷枝便稳定心神,上前伺候。
慕容仪虽看不见眼前的人,但自人一上前,便能知道是第一日伺候的宫女。
动作极轻,却做得滴水不漏。
明明刚刚他故意在她面前丢了个人出去,眼下她还能手不抖,呼吸不颤,可见心性。
慕容仪眉头极轻地挑了一下。
荷枝等太子穿戴完,心想着上回是到了用膳时,便叫她退下,正等着示意枕香来接班,却没想到,直到太子用完膳,也没多喊停。
太子慵懒地在椅子上支着脑袋,修长的指尖擦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道:“今日是听戏呢,还是听曲?”
荷枝在一旁站着,太子没说退下,她就不能走。
他最终还是决定听戏,不过与昨日不同,他直接点了戏目,整个曲目的戏班子全来了,就从早晨唱到下午。
他靠坐在椅上,十分闲适一般地闭目养神,一折又一折唱完,他都没出声。
临到他用晚膳的时间,才听到他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那戏戛然而止,荷枝甚至感觉他们都能松一口气。
但太子却没允他们的告退,转而问她道:“你觉得,唱的如何?”
近处,除了侍卫,只有荷枝站在他的身边。
一整日,太子都没说出荷枝期待的那句“退下”,他时不时想找什么事,正好荷枝离他最近,都推脱不掉。
唱的如何?
荷枝基本没听过戏,还能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兴许她一句话,就把这一群人推入深渊。
荷枝试图稳着声音,道:“回殿下的话,奴婢觉得,唱的极好。”
“极好?”
他带着怀疑的一句话,在场的人无不屏气凝神。
太子却没有下一句话,他已起身,风朗随即搀扶,到正殿去了。
荷枝手心里都在冒汗。
接着又是伺候太子用晚膳,荷枝不知不觉也摸到了他的习惯。
等荷枝自己草草用完饭,准备回后院时,王公公忽然来了。
王公公道:“先去沐浴。”
等荷枝沐浴完,他也并不言说什么事,只带了荷枝到寝殿中太子的床前。
太子不在。
荷枝心下疑惑,他即不在,也不需要侍奉,她来做什么?
王公公的脸色没有半分喜色,只道:“外裳脱了,躺好,等殿下回来。”
他吩咐完,便出去了。
荷枝在柔软的榻上平躺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头顶望着纱帐,周遭的一切都十分静谧,她有些呆,而后在榻上缓慢地滚了半圈。
师父只教过怎么当差,没教过怎么暖榻。
原本荷枝心中打定主意,六尚女官再怎么难做,也不过是些与人相处之道,不出错,就能熬到最后。
如今,她有些发懵。
软枕枕着,被褥盖着,周遭又安静,荷枝原本清明的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直到一声“嘎吱”地开门声,荷枝才骤然惊醒,很快从床榻上下来。
“殿下?”
“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留慕容仪与荷枝二人而已。
太子一言不发伸臂,荷枝便上前将他的外袍脱去,又轻轻扶着他坐回榻边。
慕容仪眉一扬:“你,多大了?”
“十四了。”
慕容仪一怔,鞋袜已经脱去,他上了床榻,带着几分调笑道:“年纪也太小了吧。”
他面前的人只是轻微一愣,很快问道,“殿下需要奴婢做什么?”
慕容仪半笑道,“伺候人,会不会?”
荷枝道,“会的,奴婢自四岁时就在学了,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慕容仪古怪地扬眉。
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连续几次试探,都没找到她的错处。
慕容仪拢了被:“孤乏了。”
荷枝将帐子拉下,到床榻边靠着休息。
值夜便是如此,睡在主人的床榻边上,不能睡熟,得随时准备传唤。
荷枝听到那边没了动静,才安下心。
慕容仪等了半天,没等到小宫女有什么动作,瞬时心中无聊。他故意翻了个身,重重咳了一声,
荷枝立马惊起,轻声询问,“殿下?”
回应她的只有平稳的呼吸。
荷枝又坐了回去。
等到第二日早上,王公公轻手轻脚地进来,用眼神向她询问。
殿下还没醒呢?
荷枝朝他微微点头。
王公公往常就是掐着太子起身的点赶来的,荷枝值夜,王公公来了之后可以交班。
荷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洗漱过后用了点早饭,赶回后院,实在是困乏,躺着就睡着了。
在后院中的人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荷枝一路轻飘飘地走回床榻上。
“殿、殿下留了她一晚?”
便有人道,“放心,要是成事了,还能一个人回来?”
旁边有人叹气:“可惜我在宫中无人,昨日睡我旁边的那个,已经托了关系调去别的宫里了。”
“想开点,若要是能得太子喜欢,岂不是直接做主子的。”
“也要有命想,你不知道吧,昨日那个秋官姑娘,殿下点了她一个月的琵琶,听闻昨天已扔到宫人斜去了……”
荷枝刚睡了会儿,就被那谈论声音给弄醒。
原本是很气的,但听到她们在交谈,忙不迭装睡,细细地听着。
她才知道,原来伺候太子这件事,是大家都不愿意干的。
原来太子得了眼疾之后喜怒无常,半年内东宫内的宫女太监打发出去了一批又一批。
怪不得那些宫女那么怕。
荷枝回想了两日来自己侥幸未出错,竟然因为自己不知道此事。所以,只需要用平常心伺候,只当这件事不知道便好。
荷枝胡乱睡了几个时辰,到了午饭赶忙起身,到厨房才听闻殿下才叫早膳,要些清淡的。
荷枝微讶,昨日是她第一次值夜,太子就睡得不好,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不等她多想,王公公那边已经在催她侍膳。
再见太子,荷枝的心里有几分忐忑。然而,伺候师父多年,她的手早就不会抖,没被挑出什么错。
到了午后,戏已经点上,太子坐在戏台外的椅子上,任上面如何咿呀,他自支着脑袋小憩。
荷枝也有几分困乏。
待到门外一个暗影渐近,王公公走了上来,提醒道:“殿下,镛王到了。”
镛王,当今圣上亲弟弟,太子殿下的皇叔。
荷枝赶忙打起精神。
太子殿下只是抬了抬眼皮:“说孤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谁知门外却是一阵脚步声,荷枝只扫了一眼,瞥见那人身上朱红袍上的团兽纹,戏台上停了,众人齐道:“恭请镛王殿下安。”
慕容仪只是有气无力地喊道,“王叔。”
有人连忙搬了椅子让镛王在太子身边坐下。
镛王来访,太子不起身迎接,既不敬又不孝。
然而,镛王像是极其体恤这个侄儿似的,温和地问道:“怎样,眼睛好些了没有。”
慕容仪冷笑道:“我这眼睛就是好不了的,身边的都是废物!”
镛王叹了口气,脸色冷了一下,“她们伺候的不尽兴,再换一批?”
慕容仪大声道,“昨夜侍寝的那个,才十四岁,十四岁!懂得了什么?这样的也送来?”
荷枝不由得抽了一口气……这指的是她。
镛王殿下嗓音粗砺,问道:“昨日侍寝的是谁?”
荷枝手指已被自己掐出红印,垂着头,走上前,努力保持平静,“奴婢给王爷请安。”
镛王的目光从上扫到下,摸着下颚的胡茬笑道,“真喜欢这个,能教出来。”
他像哄自家孩子一样,“本王又给你找了几个良医,再看看?到时候,连同教好的这个宫女,一道送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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