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抑郁症

都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顾言承的人生却是刹那间就从暖春过渡到了寒冬——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没有了，眼底醉人的温暖没有了，原本的文质彬彬也尽皆变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漠残酷……，甚至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害死了自己最深爱的人这个打击，一向坚强的顾言承还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随慕纱织而去一般，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事情发展的走向似乎都按照王大海预设好了的那般发展着，慕家垮了，顾言承一蹶不振，郝如晴更是一心扑在顾言承身上，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打理顾氏和为慕家料理后事，眼看着顾家马上就要歩上慕家的后塍尘了，顾旭及时地赶了回来。

        顾兴武一生都对顾家忠心耿耿，而他为顾家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当时恰逢顾旭在国外留学，一听父亲说顾家遭遇大难，顾旭毅然决然地中断了学业回到家里，代替顾言承暂时撑起了顾家，而李琦，就是那个时候跟着顾旭一起回来的。

        顾氏暂时没有问题了，顾言承的情况却愈加恶劣起来。

        都知道慕纱织的死对顾言承来说意味这什么，所以对于顾言承的一时消沉，任谁都说不出苛责的话来，郝如晴和徐风雅更是没日没夜地陪着，不停地开导他想要帮助他尽快走出来，就怕一个没注意，顾言承就给慕纱织殉了情。

        顾言承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却终究也算不得是铁打的，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偏偏没有人敢再去说什么，就怕一个不好刺激到他。方邵容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顾言承的面前，一手抓住顾言承的衣领将他提起靠近自己，一手抢过顾言承手中从拿起就再也没放下过的，慕纱织生日那天让他帮忙拿着的捧花。

        花早就已经枯萎了，花瓣零零落落地飘到地上、顾言承身上，只有孤零零的花萼还倔强地不肯离开花枝，像是要为顾言承守住最后一丝希望一般，却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枯黄

        将早已不成样子了的捧花怼到顾言承鼻子面前，方邵容忍了好久的愤怒和悲痛齐齐爆发，声嘶力竭地冲即将人事不省的顾言承吼道：“顾言承，你他妈的前不久还在给我打电话报喜说你要和纱织结婚了，你要娶她，可你就是准备这样来娶她吗？”

        顾言承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任由方邵容抓着自己不断晃动。

        “她已经死了，死得面目全非，惨烈至极，你呢？你他妈的除了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你还能为她做什么？她难道不是你从小宝贝到大，还下定了决心一直要宝贝下去的人吗？”

        郝如晴一开始还勉力控制自己相信方邵容能唤醒顾言承，没有去阻止方邵容的行为，可眼看着儿子在方邵容手上摇摇欲坠模样，耳中还一直听着方邵容对顾言承疾言厉色地指责，郝如晴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可就在她走上前来想要将顾言承从方邵容手中抢下来的时候，却看到顾言承几日来一直木然睁着的眼睛似是有了聚焦一般停驻在了方邵容身上，郝如情知道，方邵容说的那些话，刺到了顾言承心里最深的地方，刺得疼了，让顾言承不得不有了反应。

        “顾言承，慕纱织死了，她爸爸妈妈也死了，弟弟至今不知所终，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而如今他们尸骨未寒，你却一直在一边自怨自艾，你觉得等你以后在地底下见到了纱织和她爸妈，他们会怎么看待你？如果纱织问你她弟弟在哪，你又要怎么回答？顾言承，你真的有时间在这里当个要死不活的废物吗？”

        方邵容没有打顾言承，他甚至放下了抓着顾言承衣领的手，语气也越来越平静，说到后面更是已经毫无波澜，但顾言承却像是遭到了万斤暴击一般，从至哀转为至痛。

        事情发生这么久了，所有的真相都摊在了大家面前，慕纱织的死因，王大海的复仇，案发的过程桩桩件件，全都无比清晰。

        可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因顾言承而起，却从来没有人对顾言承有过半句责备，不敢是一方面，他们更多的还是不忍——对于一个痛失所爱并且眼看着死志渐生的人，又有谁真的能说出指责的话呢？甚至在顾言承不断痛悔的时候，他们还必须想尽了借口来帮顾言承开脱。

        心底的罪恶感和悔不当初没有了出口，只能在顾言承身体里不断发酵，日复一日地积累着，只等着完全填满顾言承的那一天到来，就会一次性爆发开来，彻底摧毁顾言承。

        可是方邵容说出来了，那些顾言承想说，却只能在心里不断质问自己的话。虽然方邵容此举无异于生生撕开了顾言承已经溃脓的伤口，让顾言承又经历了一次痛不欲生，却也给了顾言承重新养好伤口的可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顾言承的目光穿透了站在他面前的方邵容，看向了那个慕纱织将会长眠的地方。而他的眼泪，在慕纱织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的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

        心里累积的情绪随着眼泪宣泄了一部分，长期以来靠强行注射营养液才存活下来的顾言承终于熬不住了，身体轰然倒塌，被方邵容眼疾手快地接住，跟着就是长长地一叹。

        任谁都知道顾言承的对不起是说给谁的，可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加为此而感到难过——顾言承此生已经注定了他永远都等不到那句唯一能让他得到解脱的“没关系”。

        等顾言承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可他虽然终于有了要主动进食的意识，却依然沉默寡言到了极点，阴郁得吓人。

        方邵容本身就是学医的，虽然主攻方向是眼科，但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找来了他认识的几位在心理方面颇有建树的朋友为顾言承诊断，得到地结果竟然惊人的一致——顾言承有很严重地抑郁症倾向——没有人愿意相信，却也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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