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为来世得道，只为今生成龙

洛暖暖边慢悠悠地尝着美食，边向饭馆外望去，只见在饭馆外等候派鱼的人群多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有的带着消瘦稚童，有的带着白鬓老人，更有甚者带着木盆等着打包回家。

        底层百姓生活的不易是洛暖暖第一次亲眼所见，看来大月朝百姓的日子并不是都像奏折上写的那样富足。

        煮鱼坊的跑堂小二们陆续在给等候的人们上着一道道菜品，那个五官硬朗的少年便在其中，手轻脚快地忙碌着，似乎赠鱼比卖鱼更为令他心喜。

        洛暖暖发现，相比起自己桌上的这些菜品，免费派送的那些似乎盛放的瓷盆更大，分量也更足。

        心底不禁感叹，不管世人如何评价楚未央薄情寡义，让恋人病死家乡，她始终相信楚未央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楚未央，明月书院的读书人当自有读书人的担当。

        洛暖暖注意到，与其他桌子上均坐着七八个人相比，有一张桌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桌只坐着两个人，从外表上来看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僧衣，胸前挂着佛珠，明显是禅宗人士；另一人身形消瘦穿着道袍，手持木剑，乃是一名道人。

        二十八道菜上完了，其他人均狼吞虎咽开吃，仿佛感觉不到烫一样，而单独一桌的僧人和道人却显得与众不同。

        只见僧人夹起一大块嫩滑的鱼片丢入口中，仿佛老牛吃草一样三两下就吃吞咽下肚，再饮尽杯中烈酒，忍不住赞叹道：“这鱼实乃人间美味，我要是这读书人，定不负有如此手艺的长情女子，都是可怜人啊！可怜人！”

        僧人赞叹间筷子起落不停，一盆水煮鱼已被其吃去一小半。

        反观坐在僧人对面的道人却只顾喝着杯中清水，吃着碗中米饭，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鱼肉视若不见。

        僧人喝酒吃肉，道人却只吃谷物，不碰荤腥，真是奇了怪哉！

        僧人夹了一片鱼肉放到道士碗里，说道：“我说老道，如此美味你真不尝一下？莫要辜负了这人间美味才好。”

        道人不慌不忙把鱼肉夹回僧人碗里道：“我不吃鱼，鱼也别来吃我。”

        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夹起鱼肉再次放回道士碗里，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鱼被人食之，这是鱼今生的归宿，来世这鱼即可得道，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僧人却再次把鱼肉夹回僧人碗里，淡淡说道：“今生即是来世，来世太过飘渺，谁言必有来世？贫道无欲无求，只一心探索天道，这鱼，还是你吃吧！”

        僧人又再一次把鱼肉夹回道士碗里，说道：“佛祖言有今生必有来世，今生之果皆由命中注定，心安即可来世得道。这鱼，可吃！”

        一块鱼肉被一僧一道夹来夹去，说来说去却始终未曾下肚。

        旁边吃完了盆里鱼肉的一对落魄夫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年若四十的妇人一把夺过僧人和道人桌上的瓷盆，嗔骂道：“有毛病的两个老东西，吃东西就吃东西，还说个不停，不吃就别浪费了，我可还未吃够呢！”说完，夹起鱼肉就要开吃。

        啪！

        旁边的一个男人一巴掌把妇人扇倒在地，高声喝骂道：“老子都还没吃呢，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懂不懂规矩了，找抽！”说完一把挪过大盆，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而被打的妇人怯生生的站立起来，却丝毫不敢反驳，反而低声认错：“奴家错了，请夫君先吃。”

        岂可夺他人之食？

        将此过程尽收眼底的暖公主很生气。

        公主生气，那后果可非常严重了！

        然而未等公主发威，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看了许久的莫寒向僧人不解问道：“他抢你的鱼，你不生气？”

        僧人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微笑说道：“老僧并不生气，鱼被我吃是吃，被他吃也是吃，都是鱼应有的归宿。”

        不知是自己慧根太浅不明白其中禅意，还是僧人根本就是在胡扯，莫寒有些听不懂僧人话里的意思，继而对道士说道：“道长你呢，难道你也不生气？”

        道人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长胡，面无表情说道：“贫道本就不吃肉不喝酒，他吃了便吃了，与我不相干，无妨！”

        莫寒顿时语塞，既然两位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想要帮忙的却搞得像是他自作多请一样。

        大家都是穷苦人家，煮鱼坊派鱼的目的不就是让这些穷苦百姓有口饭吃么，谁吃不是吃，不浪费了就行。

        中年人暴打其妻的一幕让莫寒心生愤怒，本想打抱不平一番，却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感觉有些无趣。

        妇人对丈夫逆来顺受，即使被打了也丝毫不敢违逆丈夫，谨遵夫为妻纲之教条，实在是让人无法说她什么，这样的事在沸城也不少见。

        那僧人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是认为一切都是命，叫人学会接受，心安理即可来世得道，可鬼知道有没有来世啊？

        那道人不争不求，似乎也无欲无求，要探索什么天道，那是什么狗屁东西，实在少了些人情味。

        莫寒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也无法认同，摇了摇头正待离开，僧人却忽然说道：“少年郎，你似乎有不同看法？”

        咦，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莫寒对僧人的话感到很震惊，不禁向僧人看去，却和僧人的双目对了个正着。

        刹那间莫寒感觉似乎那不是两个瞳孔，而是两片星空，星空里包罗万象，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历尽了世间悲苦，显得既睿智又沧桑。

        莫寒不知道僧人是什么人，但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僧人，普通人绝不可能会有这种历尽天下悲苦的悲悯眼神。

        而在大月朝大力驱逐西域禅宗、独尊道门的时代，这名僧人却可获守夜人的允许，堂而皇之生活在大月朝，可谓是不简单。

        那么可想而知那道人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道人。

        莫寒本意离去，但既然僧人开口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遂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认真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大婶说得没错，吃东西就吃东西，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鱼本来就是食物，食物的用途就是用来饱腹，让人不被饿死。吃鱼就吃鱼，哪能牵扯那么多什么今生来世，什么得道不得道的，有这闲情不如多去找补找补生计，都是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免费吃免费喝的也不害臊！”

        “如若真有来世，除非鱼自己努力跃过龙门化身为龙，否则鱼的来生，还是一条被人吃的鱼！就像是我们人一样，如若我们自己不去努力，不去作出改变，什么事都逆来顺受，不争不求的，凭什么来世你就一定能过得更好！”

        莫寒的一番话直白、浅显、直指人心，丝毫不给一僧一道留面子，让一直倚窗观看的洛暖暖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作为大月朝最得宠的暖公主，她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和奇人异事，这僧人和道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大有来头。

        初生牛犊不畏虎般的耿直少年，居然敢直接开骂，顿时让他觉得少年是真的勇敢而无畏，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少年的脸。

        嗯，从这个角度看，似乎这家伙很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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