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东山葛川南慕容

慕容雪看着愕然呆滞的吴启仁，掩嘴轻笑一声道：“怎么，我慕容雪这三个字值得你如此惊讶吗？”

吴启仁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实在是没有想到夫人竟然就是医仙谷的谷主，传言慕容雪一向深居简出，不曾想我竟然在江东遇见了当世神医，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勿要在我面前假装客套，吴启仁，你从北江一路向东，先是毁了沙江帮的老窝，后来又在宁州掀起了一番风浪，之后更是破了伏牛山的桃源幻境，如今来到锦州又想做什么？”慕容雪似笑非笑的看着表情愈发惊讶的吴启仁，旋即却是话锋一转，“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医仙谷门徒遍布九州，这些情报我还是能搜罗到的，况且我和你师父关系不错，你的事情我多少要关注一些。”

吴启仁只觉得自己此刻在这个女人面前好似没穿衣服一般，她那双温柔的眼眸仿佛能够洞穿人的灵魂，这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你说的是哪个师父？”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在说出来的同时，他就暗道一声不妙。

只见慕容雪眼中掠过一抹狡黠之色，却没有再继续用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而是单手托着下巴，目光迷离的不知看向何方，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这小子竟然玩起了失踪，可知道你师父有多担心你？这次我来锦州也是受了她的嘱托顺便给你带句话，玩够了就早点回去，别在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

吴启仁脑门上已经满是冷汗，“她真的只是让你捎句话？有件事我必须得说清楚，你要找的人真不是我，我早已经不是他的徒弟了。”

慕容雪见面前的少年满头大汗的模样，咯咯娇笑着说：“怎么，连自己师父都不认了？你就真不怕我强行把你带回去？”

吴启仁知道这句只是玩笑话，当即心中稍定，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慕容雪绕开这个话题问道：“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以你的修为，天榜之中为何没有你的名字？”

“并不是所有达到混元境界的人都可以跻身天榜的。”慕容雪整理了一下思路，耐心的解释：“天榜十人的评判标准首先就是境界，这是一道门槛，混元境以下无法进入天榜。其次便是看资质，也就是个人的修炼天赋，比如我，虽然已经是混元境的修为了，但却是靠着药物堆积出来的，因此也无法进入天榜排名。”

吴启仁沉默不语，他虽然对江湖有所了解，但阅历有限，这些规矩他原先确实不太清楚，“也就是说有了实力和资质就能进入天榜吗？如果这么算下来的话，九州应当不止这些人吧？”

“不是九州，天榜只是中土神州的排名，而且这个排名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因为能被计入排名的人还必须拥有仙根。”

“此话怎讲？”吴启仁眉头愈发紧锁，“难不成这还是一道封神榜吗？”

“这种说法也不算错。”慕容雪掩嘴轻笑，“有能力破开虚空证得鸿蒙道果，这是所有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结果，天榜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筛选这些能够跨入鸿蒙境界的人。不过这上面的排名可能要有一些变动了。你可知道洪荒天灾？”

吴启仁心中一动，在听到洪荒天灾的那一刻，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冰冷的锁链拴在了他的脖子上，强烈的窒息感以及灵魂深处那种压迫感令他头晕目眩，也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可笑的是他还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之后慕容雪就没有再和吴启仁多说别的了，仅仅一句洪荒天灾便已经让吴启仁明白了很多之前一直想不通的疑惑。

走出药王殿时，庙会仍在继续，戏台上是一对父女在表演杂耍，所表演的节目正是江东一带比较流行的杂技——火花。

看着台上迸溅的火光，吴启仁眼中似乎也窜起了两簇火苗，初九此时却对表演失去了兴趣，任台下围观者掌声与喝彩声响成一片，她只是兀自低头好像是在烦恼着什么。

过了良久，小丫头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下午还要练功。”

吴启仁眉头一挑，揉着小丫头的脑袋龇牙调侃道：“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初九这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气哼哼的拍开那只讨厌的手，只是压低了声音说：“等你不在了，我至少要保证自己不被欺负。”

“呸，乱讲。”吴启仁抚摸着初九已经垂至肩后的秀发笑骂一声：“傻丫头。”

对于慕容雪所说的两种治疗方案，吴启仁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第二种，让他散功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体内潜伏的毒瘴却也容不得他继续拖延下去，五气朝元凝练晶元其实是存在一定风险的，因为五气朝元便是凝聚五行之气贯通任督二脉直达脑海，即是将五脏气机聚于上丹田，五行之气相生相克，本身这种修炼方法就很难实现，如今吴启仁更是气海藏毒，万一气机运行过程中出现偏差，疫气便会顷刻间散布全身，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计可施了。可眼下除了这个方法，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这件事情吴启仁并没有瞒着初九，小丫头在理解了其中的关键之后顿时便伤感了起来。吴启仁牵起初九的小手，盘算着之后的计划。五气朝元毕竟是道教的不传之秘，此时锦州城内正好就有一个道教泰斗，说不得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了。

“回客栈了吗？”初九抬头问道。

“先去填饱肚子，药王谷连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居然不留咱们吃个便饭，真是抠门。”吴启仁打趣说道，随即二人挤出看戏的人群，顺着街上人流逛起了摊子。虽然吴启仁没有在慕容雪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但这却并不影响他享受庙会的乐趣，麻烦事总得一步步去解决，毕竟心中的烦闷是无法给他带来好消息的。

药王殿后院，南枫苑端来一碟糕点给慕容雪重新沏了一壶茶，然后规规矩矩的在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姨娘，你真觉得那个姓吴的手上有咱们想要的东西？”

慕容雪看着碟中赏心悦目的糕点，揽袖拿捏了一块放进嘴中，贝齿只轻轻一嗑，那雪白的沙糖糕便仿佛在她红唇间融化了一般多出了一个月牙形的缺口。

慕容雪细细品味着口中的甜糯芳香，微微点头道：“有七成把握。”

“那你为何还要告诉他五气朝元凝练晶元的办法？你就不担心陶鸿景把咱们的东西给拿走了？”

南枫苑想到陶鸿景在江湖上的种种传说，心中更加觉得忐忑起来，他语气凝重的说道：“姨娘，要不咱们直接动手抢吧。”

慕容雪一听这话当即狠狠瞪了南枫苑一眼，此时的她娇柔尽退，眼中满是严厉之色，他斥责南枫苑：“医仙谷门人在外的规矩你忘记了？这种强取豪夺的行径与流氓何异？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混账话，那我便要依族中规矩惩戒你了。”

南枫苑一听她说起族规立马就不敢作声了，医仙谷族规森严，凡是破坏规矩的族人轻则逐出家族自生自灭，重则废其心智丢入尧山。那尧山是医仙谷种植草药的地方，里面豢养了许多奇虫异兽，被废了心智丢进尧山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了。

南枫苑虽然不敢再提抢东西的话，但他仍旧记挂着吴启仁身上的东西，要问吴启仁身上到底有着什么东西，这就要从李景天和医仙谷的渊源说起了。

那一年，李景天随上清宗葛真人下山施药，一路向南，途经尖山岭四古坳，因山中雾浓露重，师徒二人便在谢县暂时歇脚。

谢县是延陵郡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城中有大约三千户百姓，因为处于延绵丘陵之地，因此谢县百姓多是打猎的能手。正所谓靠山吃山，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百姓，谢县的人对大山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上山狩猎之前必然是要先拜山川的，这不仅仅是一种习俗，更是百姓们对自然馈赠的感恩。

因为李景天随师父下山并没有带多少盘缠，一路走来更是施舍了许多，让本就不富裕的两人连打尖的钱都凑不出来了。

好在当时道教盛行，道士虽然没有官位职称，但也是朝廷认可的金饭碗，因此道士在中土各地都能够得到百姓的礼遇，李景天他们就这样暂时借宿在了客栈的柴房里。可是他们不知道，就在这天晚上，谢县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是因为这件事，使得上清宗和医仙谷彼此明争暗斗长达百年之久。

当晚，山中雾气遮蔽了天空明月，城中漆黑的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拖沓着身体晃晃悠悠的游荡着。巡逻的衙役正要回府衙交班，看到此人立刻上前查问。

“站住，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那衙役见此人走路一步三摇，只当是在外吃酒的醉汉回去晚了，可当他用刀鞘抵住那人，借着提灯的亮光看清那人的脸时却是面色剧变，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一张满是疮斑的脸被披散着的长发遮掩着，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张开的嘴里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气息。那衙役心中惊呼，这还是人吗？

还未等那衙役做出反应，这人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抽搐了两下就再没有动静了。

第二日，谢县府衙便派人封闭了各处的路口，葛真人和李景天也被封锁在了城中无法离去，当两人听客栈小二说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之后，葛真人脸上现出了凝重之色。

临近中午时分，府衙派人来请葛真人，在城外一间义庄里，他们看到了当晚的死者，此时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解开，露在外面的胸膛上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疹，有些甚至已经破溃流脓，这等死状当真是惨不忍睹。

而在尸体旁边，一名腰间悬挂着大葫芦的老头正低头检查着，他的半张脸被重重面纱遮挡，但是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强者气势，至少李景天感觉这人比起自家师父差不到哪儿去。

葛真人在看到那老头腰间的葫芦时便已然知晓对方的身份，悬壶济世，这是医仙谷的标准行头。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山坳里的县城中，一座小小的义庄里，中土江湖最负盛名的道医和药王相遇了。也是因为这小小的谢县，之后江湖上便有了“东山葛川南慕容，紫气冲鼎结祥云”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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