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虹贯日破雷霆

古老的神兽山系十大兽王分庭抗礼，虽说实力相近，却也有着高低之分。九州大陆有个说法：武者修行，天赋占七分。神也是一样，到了兽王这个层次，血脉便成了衡量实力高低的标杆。

在神兽山，最高贵的血脉便是麒麟和凤凰，麒麟有万兽至尊的称号，亘古统御神山群兽，而凤凰则是百鸟之王，凤凰飞天百鸟迎。可见这二者在神兽之间的血脉压制是十分明显的，九州人更是将它们奉为祖神，有一词曰凤毛麟角，便是喻指才德无双之人。

眼前这个碧眼雷光玉麒麟在麒麟族群中也是属于异类的存在，为众人所熟知的麒麟有五大类，按照五行划分，分别是金、木、水、火、土，然而玉麒麟却不在五行之列，它拥有控风御雷的能力，论实力的话远在其他同类之上。

所以吴启仁在看到这个生有碧眼、鹿角、马身、龙尾、白玉鳞的怪物时，难免流露出了一丝担忧神色，虽说兽王降临九州择主为了不扰乱凡间秩序会封印自身强大力量，但仅仅是散发出来的这点威势，普通的玄通境界武者就已经完全无法抵挡了。

刘远知等人被这巨兽瞪视着，一阵绝望的战栗感瞬间支配了大脑，五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刘远知紧握金刀，冷汗一滴滴的从脸颊滑落，自麒麟冒出头来到现在只不过数息时间，他的衣服却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谷中雷光闪烁，大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扬起的碎石沙砾拍打在身上如砺石擦过皮肤，瞬间就留下了一大片血痕，此时唯有两人镇定自若，一个是立在崖边的吴启仁，那些沙砾在他身前三尺处便被弹开了，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的前面，而另一个人则是安敬思，他身披重甲、头戴铁盔，任由狂风呼啸、碎石临身，他自巍然不动，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让身旁敦实的闫昆仑暗自咋舌。

当玉麒麟从地缝中完全爬出来时，那巨大的身体瞬间便压倒了一大片树木，狂风随着它的吐息忽起忽静，天空中的雷电也在这时劈落下来，在它身上擦出成片的火花，玉麒麟眯起眼睛高昂着头颅，仿佛是在汲取着天地间浓郁的灵气，从刘远知的角度能够明显看到它嘴角慢慢咧开，仿佛非常享受。

这时，他身后的楚燕卿突然悄声说道：“老大，你确定三百人就能填饱它的肚子了？”

刘远知抬手抹掉脸上冷汗，心中虽是不甘，却也只能咬牙说道：“撤吧，这没法打。”

他的眼中隐含着一抹怨毒，手中金刀在气机的催动下发出了嗡嗡的颤鸣声。

闫昆仑和史化元两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脚下开始缓缓后退，然而还没等他们后退两步，却听安敬思瓮声瓮气的说道：“这大马似乎不想让我们离开啊。”

刘远知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玉麒麟那一对碧绿如翡翠的大眼竟不知何时再次盯住了他们，便听那巨兽口中突然传出一阵有如闷雷轰鸣般的话语声：“尔等惊扰了本尊休憩，便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惊闻巨兽口吐人言，在场之人皆是愕然，不过随即便想通了，麒麟乃是天神，会说人话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它话中的意思却把刘远知吓得冷汗涔涔往外冒，这是打算兴师问罪了啊，他立刻将目光瞥向吴启仁，脸上掠过一抹阴狠神色说道：“那粪……那黄水是崖上之人泼洒，原本我等为您准备了祭品打算虔诚祭祀，正是此人突然搅局，破坏了祭祀庆典，还将那黄水泼入深渊，惊扰了您，还望神尊明察。”

玉麒麟听了他的话，双目转向吴启仁，只见吴启仁将手中书箱放到脚边，凝神与其对视，他所站的位置比较高，正好与麒麟平视，竟然没有被麒麟的气势压制住。

“小家伙，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麒麟将脑袋凑过去，开口问道，灼热的气息带着一股恶臭味迎面吹来。

吴启仁皱起眉头屏住呼吸，伸手将散乱的头发理到脑后扎了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没错，我是故意的。”

此言出，谷中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住了，刘远知瞪大眼睛一脸愕然，身旁的史化元更是由衷的感慨道：“真是个实诚人啊。”

短暂的沉寂之后，伴随着一片炸雷巨响，玉麒麟怒吼一声，山谷中的狂风瞬间汇聚到一处，朝着崖壁上的吴启仁席卷了过去。

霎时间，大地再次晃动了起来，巨大的岩石从山上滚落，接着又被狂风卷起，接二连三的撞上了吴启仁所站之处。

狂风肆虐了许久才渐渐平息，待尘埃落定之后，刘远知五人从碎石堆中爬出来，却见对面的悬崖竟然明显矮了一截，仿佛是被剃刀推过一般，几人齐齐吸了口凉气，这他娘的就是天神干出来的事？

“赶紧走，快点的。”刘远知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当初自己听信了妖人蛊惑居然想要收服这巨兽，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麒麟见五人迅速钻入崖间缝隙拼了命的往谷外奔跑，正要招来一道雷电将五人一同击杀，却在这时，它的嘴角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它斜眼看了一下，只见先前不见踪影的吴启仁此时正拽着它的长须荡来荡去，好似在荡着秋千。

麒麟顿时狂甩脑袋呵斥道：“大胆凡人，敢扯本尊胡须，你给我下来。”

刘远知等人埋头狂奔，脚下大地震动不止，山谷中的雷电更是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其间还夹杂着麒麟的声声怒吼，整个白麟涧都被笼罩在了恐怖的天威下。

此时身处狂雷击打之中的吴启仁身体随着麒麟巨兽的晃动摇摆不定，玉麒麟的鳞片有着抗雷属性，雷电击打在它身上就像是挠痒痒，可吴启仁不同，他终究是肉体凡胎，哪里能受得了天雷的威能。

眼看一道奔雷朝他袭来，他立刻撒开手，身体在空中无依托的情况下竟然施展起了腾挪之术，几个起伏便绕到了麒麟身后，随即将书箱甩向半空，大喝了一声：“剑起。”

话音刚落，书箱的顶盖便被一道虹光撞开，那虹光速度极快，眨眼便飞至云端，破开了一道手臂粗细的雷电，悬停在了雷云之下，竟是一柄三尺青锋。

“御剑术。”玉麒麟微微一怔，漫天风雷竟同时止歇，它转眼看向背回书箱站立于十丈开外的吴启仁，眼中碧光隐现，似在认真打量。

吴启仁招出飞剑后身上气质顿时发生了改变，那一头青丝无风自飘扬，眼中眸光闪烁，浩瀚如星河，他遥遥指向那柄悬挂于天地之间的青锋剑，仿佛仙人指月，那柄三尺青锋便再次划过一道虹光垂直落下，好像陨星一般砸向那碧眼雷光玉麒麟。

麒麟眯起眼睛，身上白玉鳞甲发出金石碰撞般的摩擦声，四肢瞬间又变得粗壮了几分，而它脚下大地也在这一瞬间被崩裂成龟纹状。

随着长虹落下，一阵阵灼热气浪直冲地表，谷中一条小溪眨眼便干涸了，麒麟仰头直视虹光，鼻腔中两道白气喷吐而出，随着它一脚蹬踏在地面上，无数巨石骤然受到一股庞大力量牵引，直射向天空，在虹光与麒麟之间拼凑成了一片巨幕。

长虹裹挟热浪冲撞在浮石巨幕上，本以为会有一声惊天巨响，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撞击后竟只是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不过这声音却直击人的灵魂，仿佛天地间一下变得安静了，只剩这道声音不断的回荡着。

虹光最后还是没能穿透浮石巨幕的阻挡，最后一圈气浪翻滚着扩散开来，直接将浮石冲散了。跑到谷外的刘远知回头看到那虹光落下的一幕，眼角抽搐着，内心异常的复杂，想到之前自己竟然拿金刀架在吴启仁脖子上，他便感到一阵后怕。

楚燕卿看了眼四处逃散的人，蹙起秀眉问道：“那些逃走的人怎么处理？”

刘远知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管了，召集剩余人手准备好船只，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掉，咱们得离开这里了。”

“那些马呢？”闫昆仑突然问道。

刘远知皱眉沉默片刻，随即说道：“交给陈瘸子和郭威，告诉他们往北江赶马，到神川县会合。”

等到闫昆仑和楚燕卿离开之后，刘远知看向如铁塔般杵在身后的安敬思问道：“你说燕晋李家会接纳我们吗？”那语气之中竟带着一丝恭敬。

安敬思目光凝视着锁龙渊方向缓缓说道：“乱世之中实力便是王道，我不懂天下大事，只知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

刘远知默然不语，这时，一道巨大的雷电穿透厚厚的云层劈落下来，将整个白麟涧照耀的如同白昼，安敬思的铁盔下闪烁着两点猩红，那种无比兴奋的炙热目光令人心颤。

锁龙渊山谷之中，吴启仁手握青锋剑与麒麟对峙，他的右手虎口处已经裂开，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滴落到地上，那身锦衣华服上已经出现了几条破口，样子虽然算不上狼狈，但是和老神在在的麒麟比起来明显是落了下风。

玉麒麟那庞大的身躯矗立在深渊裂缝的旁边，低头看着浑身气机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吴启仁，咧嘴笑道：“小家伙，你那把剑有些来头啊。”

吴启仁没有说话，他现在是用秘法，凭着一口气强行提升的气势，一旦开口，这气便泄了。他举剑斜指麒麟，剑脊上闪现一道血色红光，如同一条盈血的脉络，在剑锋青芒的掩映下显得很是妖艳。

此剑名曰青虹，收录在《神州剑记》当中，排名第七，锻铸者不详，相传乃是天外星辰所炼，剑记中描述其为天上流光，“形如彗星之尾，坠星辰荧光，飞天可破日。”

麒麟见吴启仁不搭理它，巨大的前爪在地上踏了一下，气愤的说道：“本尊与你说话，你竟充耳不闻，你这人类甚是嚣张啊。”

谁知它话音刚落，吴启仁竟还闭上了眼睛，干脆都不正眼看它了，麒麟口鼻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此时空中的乌云黑压压的垂挂在吴启仁头顶，厚重的云层仿佛要滴出墨汁一般，闷雷滚滚而起。

吴启仁紧闭双目，微微皱着眉，他现在屏蔽了眼耳口鼻四感，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灵台，世间万物皆纳于心，一切都比平常看得更加清晰了，便连风的轨迹都可以捕捉的到，此乃众妙境界的观境之术。

忽然，雷云之中无数电光奔向一处，噼里啪啦汇聚成一枚球形雷珠，随着麒麟一声龙吟般的吼声，雷珠爆发出一片刺眼白光，一道形似升龙的巨大闪电劈向吴启仁的天灵窍穴，山壁岩石轰然炸裂，地表翻起，山涧河流翻腾如沸水。

吴启仁满头青丝亦是开始卷曲，衣摆和袖口逐渐化作齑粉，皮肤都出现了异样的赤红色，麒麟见状轻咦一声，就在那雷电即将落到他头顶的时候，手中青虹剑突然炸开，化作一团星光将其包裹了起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吴启仁完成了人剑合一，以肉身化作一道虹光撞向雷电，碧蓝雷光与长虹相触，瞬间便土崩瓦解，游离的闪电落入山谷窜来窜去，锁龙渊宛如雷龙巢穴。

长虹贯日破雷霆，九州众妙境武者此刻皆不约而同的朝江东方向看来。而此刻远在东海句曲山上的老道士捋着垂挂于胸前的长须看着一道流光划过海上耀阳，长吁一声微笑自语：“没想到竟是瑞兽先出世了，这江湖可得有一番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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