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蜜果子
岳王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微微牵起了嘴角，又给苏锦锦夹了一筷子笋尖，“我信不信你，不重要。天下人信不信你，才是最打紧的。”
“你看这春笋，虽是南阳的。可大渊，人人都能买得。”
“婢女说，这是王妃娘家特意托人从南阳带来的。是苏家的，也不是岳王妃买的。”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苏锦锦明白，但她还是盯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天下人信不信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信不信我，才是我唯一在乎的。”这句话，苏锦锦只敢在心里说。
她得不到答案的。
或许，没有答案便是答案。
兴许是夜深了，她觉得越来越冷。这个监牢锁住的，是她的心。
“你就不觉得，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吗？”苏锦锦的声音带着笑意，摇了摇头，“保住苏家，保住似玉，我不管你怎么做，我要他们都平安。”
她等了许久，久到她把所有的事在心中盘了一遍又一遍，才等到岳王的一声，“好。”
岳王走了，苏锦锦终于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痛哭起来。
委屈和无力，所有的细节，就好像是有人精心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她笼在其中。
扼住了她的喉咙，却不急于要她的命。
就像猫抓住了猎物，都不会着急咬死它，而是慢慢折磨□□，直到猫失去兴趣。
似玉和如玉被送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苏锦锦已是缓了情绪。
不等苏锦锦开口，似玉坐在她身边，先开了口，“皇后娘娘细细问了送鸡汤前后的始末，若是我们咬定了林娘没问题，我也没问题，那这夹竹桃，究竟是谁下的？”
“不是林娘。”苏锦锦很坚定，“且不说林娘是我们从苏家带来的人，那碗乌鸡汤，我也喝了。”
似玉皱眉，不住地摇头，“我自然是信林娘的。我是从林娘手里接的汤，厨房里没有旁人。从锦竹院到锦心院，食盒并没有离开过我。”
“待我到了锦心院，小心为上，是我亲手打开的食盒，亲自端给沈云裳。她就在我的面前，喝了两口汤。”
“当时我离她，不过咫尺。她绝没有任何奇怪的动作，除了我们这三人，再无旁人碰过这碗汤了。”
似玉很头痛，这些细节，她已是反反复复地想了许多遍了。想到，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的靠得住。
苏锦锦蹙眉，“她喝了两口？那又是发现，这汤里有问题？”
“她喝了两口，便不想喝了，说汤的味道有些奇怪。沈相说，是王妃送去的东西，可能有问题，让奴婢放在桌上，不可再碰。”
似玉深吸了一口气，“王爷让伏黎验了，说是有毒。沈相便对奴婢动了手，王爷是拦了的，不然奴婢便不是娘娘看见这般了。”
后头的事，苏锦锦都知道了。
她闭上了眼睛，轻叹了一声，“睡吧，明日只怕，还有更难的事。”
林家剑，夹竹桃，她在这个困局里，动弹不得。
她有一种直觉，沈云裳，一定是这个困局的关键。只是要如何解局，她还未想到。
不知是哭伤了身子，还是太冷了受寒，她整整咳了一夜。
她闭着眼睛，却是一夜未眠。
天光从小窗里淡淡扫下来的时候，苏锦锦迷迷糊糊，脸颊绯红。
如玉轻唤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反应，脸色一变。
“快来人！王妃出事了！”
如玉这两日精神一直紧绷着，见苏锦锦叫不醒，吓得不断惊叫。
似玉捂住了如玉的嘴，伸手摸了摸苏锦锦的额头，抬头看着赶来的嬷嬷，语气焦急，“王妃身子很烫，神志也不太清醒，快传太医来。”
她说完话，抬头见嬷嬷面色纠结，一步未动。
关进了慎刑司，不是犯人也是嫌疑人，哪有请太医来的道理。
“嬷嬷。”似玉起身，走到了铁栏边，摘下了镯子偷偷塞进了嬷嬷的腰带里，言语恳切，“我家王妃并未被定罪，皇后娘娘没有说什么，王爷前头还来看过她。”
“若是她腹中有个皇子皇女，在慎刑司里出了事，你们上上下下，哪个能跑？”
那嬷嬷也是在犹豫，虽说关进慎刑司也不乏贵人，可岳王妃，似乎真的不一般。
她一咬牙，摩挲着腰间这水头极好的玉镯，点了点头，“太医马上就来。”
苏锦锦意识已是模糊，浑身发烫，好像被抱了起来。她下意识胡乱伸手抓着，是滑腻的锦缎，凸起的是金线绣制的繁复图纹。
“别怕。”
耳边轻声响起的声音，好像是岳王的声音。
苏锦锦如猫一般，埋头钻进了温暖的怀抱，贪恋着淡淡的烟草香气。
哪怕是梦，她也珍惜。
“王妃前头便伤了肺腑，慎刑司阴寒，咳了一夜，如今她······”
太医的声音轻了下去，苏锦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没听清。
漫天的黄色幔帐，触目都是金贵华丽的装饰，自然不是慎刑司，也不是岳王府。
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抬眸，见岳王正俯视着她。
她一定是眼花了，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担忧？
闭上了眼睛，她又睁开眼，果然，岳王神情淡定，那双眸子，清冷得比慎刑司的夜还冷。
“王妃醒了？”岳王伸手把苏锦锦扶了起来，“这是清宁宫偏殿，你既是病了，为何不说？”
她病了？
苏锦锦刚要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是猛咳，咳得双眼通红，眼泪落了下来。
她正要伸手抹泪，就听岳王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委屈。”
岳王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这一眼，苏锦锦确定，不是幻觉。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难道她当真病得很重？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问，就见似玉端了一碗药过来，“王爷，药煎好了。”
“给我。”岳王转身接过了似玉手中的食盘，轻轻吹了吹，才喂了一口给苏锦锦。
这一口药，别说是苏锦锦，就连似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止这一口，岳王很认真的，喂完了她整碗药。
见她微微蹙眉，等着一碗喂完，岳王拿了一颗蜜果子，递到了她嘴边。
苏锦锦哪里是觉得药苦，是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甜粥。
“放心吃，清宁宫的蜜果子很好吃，我喝药虽不怕苦，不过娘亲总会给我吃一颗。”
岳王难得语气温和了一些，神情也没有严肃冷漠，他的手就这般举着，直到苏锦锦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
这蜜果子的味道很特别，是苏锦锦吃过最好吃的蜜果子，不是山楂做的，是杏子，还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她凝视着难得温柔的岳王，心里更恍惚了，她完了，定是快死了。
见苏锦锦一直张着嘴，岳王又拿起了一只蜜果子，“不可多吃，最后一颗。”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听着似玉的声音，苏锦锦扶着岳王的手，正要起身。
“无妨，锦锦你躺着。”皇后温婉地笑着，坐在了床边。
她的眼神扫过了那盘蜜果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岳王这么大了，还喜欢吃蜜果子？”
岳王神色冷淡，把盘子交给了似玉，“锦锦的药苦。”
他叫她锦锦？
苏锦锦心一颤，他喂她喝药，吃蜜果子，如今还叫她锦锦，只怕她不是快要病死了，就是罪名成立要问斩了？
不然他如何会这样对她？
皇后点头，轻轻拍了拍苏锦锦的手，“锦锦你真是的，既是有了身孕，如何能呆在慎刑司这样的地方？”
身孕！！！？
苏锦锦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岳王，生怕他误会了她！
毕竟这世间，他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绝不可能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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