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胶粥
锦竹院
冷,好冷。头痛得快裂开,苏锦锦努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漫天的粉帐,她苦笑着摇头,“竟是没有死成。”
岳王端坐在床边,看她的眼皮微微发颤,帮她掖被子的手顿了顿,“王妃,醒了?”
他打量着苏锦锦苍白的脸色,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王妃没有死,有些失落?”
苏锦锦微微动了动手脚,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失落?她还没死,是他在失落吧。
他的语气温和,可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轻蔑,刺痛了苏锦锦的心。
沈家被责难,沈云裳便是孤苦无依。她苏锦锦落水差点丧命,他只怕还觉得是她的算计。
苏锦锦攥紧了手中那方帕子,杏眼紧紧盯着岳王,胸口发闷,一字一顿,“王爷,你想要我的······”
抖开了帕子,苏锦锦一脸正气,指了指上面的,殷红的牡丹?
血呢?苏锦锦在身上摸了摸,是这方帕子啊······
她抬起手,摩挲着纤纤十指,葱白娇嫩。伤口呢?那道深深的伤口呢?
“王妃落水失了魂。”岳王伸手轻触了触苏锦锦的额头,“伏黎,今日王妃不能进宫为母后庆贺生辰了。你带上贺礼去,再带个太医回来。”
他的指触冰凉凉的,缩回去的速度极快,好像苏锦锦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皇后的生辰······
苏锦锦心一颤,又低头看了一眼嫣红的帕子。她这会顾不上岳王对她的态度,她此时此刻恍惚着,眼前的一切,熟悉而陌生。
她记得,初嫁岳王时,曾一时贪玩,落过苑湖。
那一日,便是皇后生辰。
也是那日之后,全临安都知道,岳王妃不止出身商贾上不了台面,还不太聪明,在自己府邸都能掉湖里。
不可能。
苏锦锦摇头,怎么可能?她定是死了,还贪恋这人世间,魂魄不肯离去。
她叹息,瞟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岳王。
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回到了那一日,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许是真的落水伤了脑子,这些日子学的礼数教养全忘在脑后。手比脑子更快,苏锦锦扑了上去,压住了岳王······
“砰!”整盆水打翻在地上。
如玉摇头,双手遮住了眼睛,这一幕太刺激了啊!
岳王被苏锦锦压在床上,撕开了衣衫,后者只着了一件里衣,身材玲珑有致。
究竟发生了什么?苏锦锦脑子里好像放烟花一样,紧实的肌肉,明晃晃地在她眼前。她伸手摸了摸,光滑细腻,还挺好摸。
······
苏锦锦摇头,脑海中的烟火愈发灿烂,岳王真的,没有受伤。
“看够了吗?”岳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语气生硬疏离。一个反手,把苏锦锦放回床上,他顺手帮她盖上了被子,严严实实。
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岳王不经意蹭了蹭双掌,抬头,冷眼扫过房中各人。
如玉满脸通红,隔着手指,可是一眼没漏。伏黎和似玉淡定地站着,一脸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岳王轻咳了一声,转动着玉扳指,“王妃受了惊吓,难免失常,旁人无需知晓。”
他低头看了苏锦锦一眼,有一丝犹豫,“王妃失了常性,今日之事,罢了。”
苏锦锦还在恍惚中,听了这话,她越发确定前世的记忆都是真的。
岳王妃出身不好,高攀了岳王。她谨小慎微,事事想要讨得他的欢心,他对她便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谢王爷体恤。”苏锦锦起身下床,低垂着眼眸,温顺地行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过去确是她痴心妄想,以为能走进他心里,人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岳王微微一怔,没有什么表情,点了头便离开了。
“似玉,苏家可有什么事?”苏锦锦心头惦记着,那个丫鬟最后说的话,她没听清的话。
似玉觉得王妃这话问得奇怪,细想了想,也不知是不是小姐死里逃生,有些想念母家了。
她上前给苏锦锦披上了织锦的披风,伸手轻柔地按摩着她的额间,柔声道,“老爷和夫人尚不知王妃落水,可要奴婢传消息回家?”
“好。”苏锦锦打断了似玉的话,自己伸手拢了拢披风,这才觉得身子暖了一些。
她落水差点丧命,自然是不想母家跟着担心。
但她记得,这事不出半日,便传得全临安街知巷闻。
虽然有岳王的话,这房里的事没有外传。但是她落水时不少丫鬟婆子都凑过来看热闹,外头谣言说什么的都有。
与其让苏家听这些,不如传话回去说明白。
似玉所答,非她所问。不过苏锦锦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论之后苏家会出什么事,此时此刻,如她记忆一般,苏家仍是富贵如故。
不由得她不信,她不但没死,还回到了初嫁岳王之时。
她心里乱,眼神一直怔怔地看着门口。
如玉瞧在眼里,只当是苏锦锦舍不得岳王。她轻叹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心疼不已。
苏锦锦这样活泼娇俏的性子,自从进了岳王府的大门,便一直收敛克制着本性,学着如何做好王妃。
可便是这样,王妃落水,岳王也只是来看了她一眼。
苏锦锦顾不上旁人,她的脑子比苑湖里的杂草更乱,心比苑湖水更冷。
记忆里交错复杂,让她不断怀疑真假。只有岳王的冷漠绝情,真实得很。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苏锦锦忍着想到岳王的刺痛,想了会痛,那便不想好了。重活一世,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就着如玉的手,她喝了一口清茶,有些凉了。她微微蹙眉,“换一杯热的,不要碧螺春了,瓜片就好。”
往日里她心性单纯,凡事不知收敛,苏家富贵,她出手也大方,无形间扎痛了不少人。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她记得,那是她做为岳王妃,办的第一件大事。
她派苏家人,网罗了不少绝世珍品,尤其是那尊白玉观音坐像。
足足有半人高,如意坐姿,头梳高鬓,左手持如意,右手垂于体侧,神态安详,姿态端庄优雅。用的是极品和田白玉,白洁油润如凝脂。
“依臣妾看,这尊观音像,可比皇后娘娘宫里那尊,更名贵些呢。”
昔日贤贵妃的话,苏锦锦还记得。当时她蠢钝不堪,还以为这贺礼是讨好了爱礼佛的皇后。
眼下心境变了,倒是看的明白了。她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贤贵妃,被人点了眼药。这尊大佛,更是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苏锦锦阖上双眼,感叹自己的愚钝。
岳王赵毅,不是闲散王爷,是皇后嫡出的长子。虽然皇后并不得宠,岳王也没能坐上太子之位,也不至于娶她这个商贾之女。
那场赐婚,处处透着诡异。
她救了岳王的命,被传召入宫。皇后娘娘见她的第一面,双目含泪,说是梦中神女便长了苏锦锦这般模样。
皇后请旨要为她和岳王赐婚,圣上欣然应允,说是天赐的缘分。
就这样的鬼话,对岳王一往情深的苏锦锦信了。
“似玉,把那尊白玉观音像扣下。”苏锦锦咻得起身,点了几样足够名贵却又不那么打眼的首饰,“快去,亲自交给伏黎。”
苏锦锦记得,出了她的锦竹院,伏黎和岳王和紧急军务阻挡了脚步,这会还没入宫。
瞧着似玉出门,苏锦锦稍稍放松了一些。似玉性子沉稳聪慧得体,把事情交给她,苏锦锦安心。
她转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颊红扑扑的,没有梳妆,发髻散落。
即使这般,也没能挡住她的美貌。踉跄了两步,苏锦锦的手腕撞上了桌脚,一阵冰凉。
苏锦锦举起手,是一只极其普通的素金镯,没有任何花纹,干净的不似皇家之物。
她轻叹了一口气,摘了下来。摩挲着金镯,冰凉的触感在指尖萦绕。
这是岳王新婚之夜,亲手帮她戴上的。
“老奴参见王妃。”崔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锦锦心口猛地一颤,她没有记错的话,崔管事此时来,是给她送花胶粥的。
崔嬷嬷是打小就跟在岳王身边的宫人,一张圆圆的脸总是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有福气。岳王离宫建府,便带了崔嬷嬷出来,让她做了府里的管事。
崔管事为人和善,做事利落,府里上下对她都很是尊重。苏锦锦嫁来之后,也很喜欢她。
“嬷嬷。”苏锦锦端坐在桌前,笑容有些无力。
崔管事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如玉,态度很是恭敬,“这是王爷特地让老奴准备的花胶粥,最是适合王妃补身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苏锦锦抬眸看着崔管事真挚的笑容,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记起出嫁前爹爹说,皇宫里的人,没有一点真心,让她务必处处提防。
那时候她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
“辛苦嬷嬷专门跑一趟,替我多谢王爷关心。”苏锦锦柔弱地咳了两声,眉眼间尽是憔悴。
她挥了挥手,推开了如玉端上来的粥,浑身有些发冷。这碗花胶粥,会要了她的命。
崔管事仍是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言辞恳切,“娘娘还是快趁热喝一些粥,老奴看您的脸色,实在是有些差。”
若是不知道粥里有毒,苏锦锦只怕还会被崔管事感动。
苏锦锦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她知道自己再不喝的话,只怕会惹崔管事怀疑。要是他们知道她没有喝花胶粥,也一定会再给她下别的毒。
攥着帕子的手太过用力,指关节森森泛白,她看着那碗粥,僵硬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嬷嬷有心了。花胶滑而不腥,粥煮得软糯香甜,口感适中,不过硬也不偏软,我很喜欢。”苏锦锦淡淡地笑,不经意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顺势又吐了一些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恐惧和恶心充斥在她的胸膛。
她就像一条翻了肚皮的鱼,无助地躺在案板上,只有尾巴还能蹦跶,翻不出水花。瞪大了眼睛,只能看到明晃晃的刀,在头顶招摇。
“王妃!”如玉尖锐的叫声,在苏锦锦耳畔回荡。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从喉咙里喷涌了热流出来,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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