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日之耻
晨风，凛冽肆虐，古树匍匐。
青石大道直通殿宇，大道另一头伫立着一个少年。
一袭青衫，剑眉斜插，目如点漆，细碎黑发凌乱风中，面庞上看不出哀乐。双手垂于身侧，长身而立于寒风之中，平静如一弯潭水。
远处殿堂建于高山之巅，岿然不动。高大木门如同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一切进去的生灵。
“传，第十三代弟子风玄入内”
一声高喝划破清晨的寒风。
少年一双眼睛仍旧古井无波，迈出右腿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似丈量，不差分毫，看得出是一个恪守规矩的弟子。
寒风更盛，天上墨云翻滚，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几百丈之长，落足有声，似乎遥相回荡。
风玄来到殿门口，门前一名弟子脸上早有不满之色，“走吧，掌门都等着你”
迈过高高的门槛，他的身影便出现在武元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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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宽敞，装饰大气简约，有一地方宗派的沉淀底蕴。
四周摆满座椅，上面端坐着白须长眉的长老，身后站满了随身弟子。
空气中流动着嘲讽的气息。风玄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神情。
在众人注视之下，一步步走向殿堂中央。
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弟子见过掌门”
武元殿尽头，高台黄金座塌上，翔龙门掌门凌天涯大马金刀跨坐其上。
睁开微垂双眼，精光骤现，不满之色一闪而过。
“大胆小儿”凌天涯右手边第一座老者猛地站起身，此人正是翔龙宗大长老，夜无风。指着木玄呵斥道，“见掌门竟不行跪拜之礼，见长老也不持弟子之道，尔等弟子，实乃我门之耻”
木风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凌天涯端坐高台，没说一句话，但双目之中可见寒意，扶椅在其手中也已变形。
“大长老息怒，此子目中无人已是常态，你我二人不必介怀。和他动怒，凭地辱没了自己身份”左侧第一座站起一长者，正是翔龙宗二长老，他转过身沉声道，“风玄，你可知今天为何长老齐聚于此？”
风玄开口道，“不知”
二长老走到大殿中间，突然厉声喝道，“你有罪！”声如惊雷，滚滚回荡。
风玄面无表情，“弟子不知犯下何罪”
“好，好，好”二长老怒极反笑，“不知何罪？那老夫就来告诉你！”
“小姐十年之后回宗，以灵极殿圣女身份驾临翔龙宗，你一区区弟子竟敢偷窥小姐沐浴。以下犯上是为其一！”
“男女有别，你行苟且之事，违逆纲常，此为第二！”
“男窥女浴，辱我宗门，坏宗名声，此为第三！”
“三罪加身，你还不知罪？！”
二长老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口诛笔伐之下，似要将风玄湮没。
风玄抱拳，微微躬身，轻声说道，“弟子不知，弟子冤枉”
“放肆！”
高台之上的灵天涯再也无法容忍，一手抓破扶手，怒眼圆睁，“犯下大错，还不知悔改”
“跪下！”
“轰，嚓”电闪雷鸣，晨光昏暗，大雨开始倾盆而下，殿外大树东倒西歪。寒风咆哮肆虐。
殿堂之中，烛光不敌闪电，忽明忽暗。
风玄双手垂于两侧，微低着头，仍旧轻声说道，“弟子无罪”
“大胆”
大长老身后一名弟子满脸怒容。“前行苟且之事，现拒掌门之言，目无尊长，无法无天。来人，让他跪下”
说话者面相不平，生得器宇轩昂。正是大长老独孙，宗门现在的天骄，夜长空。
“喏”早已有刑罚堂的弟子分居两侧。听见命令见掌门没有反对便手持晶铁棒来到殿中。
“哈”一声爆喝，两根铁棒高高举起，然后激起风雷之声砸在风玄膝窝上。
“嘭”风玄双膝重重跪在地上，但上身仍旧挺直。
这一刻，风玄微微偏头看向一处，只见一白须老者双目紧闭，面露悲怆。
心弦骤然崩断，泪水从他眼中划落。
“师父，孩儿不肖，是孩儿对不住你”
这一句话埋在心中。
风雨更盛，殿外古树如无根浮萍，随时都可能断裂崩碎。
“哼”凌天涯脸色不满，正欲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高台侧面走进来。
眉如远黛目如星，秋水为神玉为骨。冰肌玉骨，气质脱俗，宛若谪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绝代红妆直接看傻众人，夜长空直接是移不开目光。
凌诗语粉面含霜，眼见木玄跪在大殿之上，脸上流下泪水，心中更是不屑。
这就是她的父亲给她找的未来夫婿？！
修为低下，行径恶劣，还无半点男儿尊严。
大殿一片沉静，只剩外面风声呜咽，大雨瓢泼。
“十年之前，我父为我指定一门婚事，说那男儿天赋异禀，万中无一，非池中之物，来日必将化龙飞天”
“十年之后，我重回宗门，得见那人修为不过灵士四阶，行为却是苟且”
“最为不堪的是卑躬屈膝，摇首摆尾，乞求生路”
大殿内一阵低语，狂风骤雨在天地间嘶吼狂暴。
风玄低着头，细碎黑发挡住双眼，看不清神色。长衫衣袖中拳头紧握，用力之大已经皮开肉绽，可见白骨。
但他还是平静如水，将惊涛骇浪压在心底。
“所以，我，在此宣布，不接受此婚约”
“轰”惊雷劈下，横亘长天。风玄感觉胸口一阵，喉咙一甜。
悔婚，女方悔婚，如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意料之中，却又如同利剑。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各长老身后弟子开始议论纷纷。
“小姐悔婚了，小姐居然亲自开口”
“这风玄脸丢大了”
“活该！小姐什么样人物，岂是他能配得上？！”
夜无风见此情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浮现嘴角，身后夜长空更是激动。
二长老一甩长袍也不再说话。
只有那左侧第二座紧闭双眼，面露悲怆的老者睁开眼，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颤颤巍巍，如入暮年，最后没入雨中。
愤怒，屈辱似潮水一般涌向风玄大脑，他面色狰狞，双目布满血丝。
缓缓站起身，他毫不畏惧的看向凌天涯。
“大胆狂徒”大长老指着他，却被凌天涯挥手阻止。
如今他女借此事已经接触婚约，免去了他心头大虑，此时再以势压人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各位记住”
声音低沉撕裂，风玄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几欲丧失理智。
“若我能活着离开翔龙宗”
“今日之耻，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惊雷横贯而下，照亮整个大殿，印出风玄冷漠狰狞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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