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章 飘逸宁人
一场各怀心思的“家宴”,因着林岂檀的离去不欢而散。顾流萤紧随林岂檀而去,林涧之神色阴郁闷头饮酒。林音音得知申允芃夺魁无望,自然欣喜万分。林居曜本就看透了浩荡皇权背后刀头舔血的祸患,见女儿欢喜,索性放宽了心,只等魁首一出,便遵照圣旨安排纳婿一事。
片刻后,林伊人假借不胜酒力,退出了偏殿,独自一人沿着长廊缓步而行,心中只觉疑窦丛生。
昨日,十四人中胜出七人,以南宫冀的性子和他对谷小扇的心思,在比擂中手下留情,因而败给了谷小扇,情理上完全能够说得通;今日,七人中要胜出三人,言绪如若察觉了雷火之危,索性在与谷小扇比擂时认输出局,亦可谓绝顶聪明之举;但秋彦启……秋彦启和谷小扇对战时,即便他的兵刃断为两截,谷小扇也绝不可能赢。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萧萧落叶在昏黄的宫灯下盘旋飞舞,仿佛不可捉摸的蝶。
“王爷。”廊檐下,有婢女侧立一旁,裣衽施礼。
林伊人微微颔首,与婢女擦身而过,全然无视豆蔻少女绯红的双颊和流连的眼神……他几乎是所有宫女仰慕的男子,温暖中带着孤傲,翩然间带着清逸,秋水为神,白玉为骨,风神轩举,眉目生辉,俊美得犹如画中的男子,却又比画中之人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尊贵和威仪之气。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从骨子里透出的绝世风华,不仅令任何男子相形见绌,即便是沉鱼落雁的金枝玉叶,也唯有望尘莫及、自愧不如的份。
回到殿阁,林伊人命婢女将屋内的灯调得暗了些,自个儿临窗而立,在脑海中细细还原着林涧之对比武大会的描述。
今日比擂的七人中,任何一人的功夫,都要远高于谷小扇。为了避免偃月国和谆国燃起战火,言绪最终放弃了竞逐魁首的念头,选择与谷小扇比擂时主动出局。言绪对付王叔的计划无法实施,便在擂台上对王叔大加恭维,以致林岂檀对王叔不满,多少达到了一些离间皇家的效果。
只是,恐怕就连言绪也未曾料到,在言绪之后和谷小扇比擂的秋彦启,竟会有意搅局,让谷小扇闯入了最后三人的竞逐。
秋彦启,那个剑眉星目的腼腆少年,林伊人对他怀有莫大的好感,而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谷小扇进入第七轮的人。难道在林伊人不曾察觉的地方,他的身上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伊人微微阖眸,试图将秋彦启放入夕泠宫的阵营内,思索整个事件的走向……当申幽桐目睹言绪认输,自知无法制造偃月国和谆国的战火后,到底会做些什么呢?
砰!啪!远处传来几声巨响,夜空中飞散起点点烟花。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林伊人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星火。
“回禀王爷,听说附近有人家办喜事,这烟花大概是庆贺用的。”婢女道。
砰!啪!又一团七彩光芒疾速上升,在夜色中炸裂开来,炫目耀眼,流光溢彩,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坠落下来。
林伊人脑中骤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当夕泠宫目睹言绪认输,自知无法制造偃月国和谆国的战火,于是退而求其次,选了另一个点燃雷火的理由,为申不况复仇。
谷小扇是叶浮生的女儿,叶浮生一定会在醉亘门观擂,当雷火点燃后,叶浮生必然心神大乱,而此时,也就是夕泠宫击杀叶浮生的最好时机。
申幽桐要出尔反尔?林伊人眸中渐渐涌上暗沉之色。申幽桐所承诺的不会让夕泠宫门下伤及谷小扇,看来如今并不打算兑现。
秋彦启……林伊人再次蹙眉,秋彦启怎么说也是秋逸山庄的五公子,这世间能够让他心甘情愿输在一个女孩儿手中的人没有几个,秋彦启到底为什么会听从夕泠宫的指令,有意让谷小扇闯入三人竞逐,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呢?
夜色渐浓,转眼亥时已过,林伊人望着皎皎冷月,心中一阵烦乱。再过九个时辰,便是日摩舒与林岂檀相见之时,林伊人分身乏术,怎样才能让谷小扇化险为夷呢?
按照规则,明日谷小扇会分别与苏卓云和申允芃比擂,输两轮才算出局,换言之,谷小扇和苏卓云必然会直面对阵,而此时便是夕泠宫点燃雷火之时。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林伊人在殿阁内往复踱步,直让随侍婢女看得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素来淡定优雅、飘逸宁人的翯王,为何今日会如此反常,能令他星眸含恨、长吁短叹之人,到底又是何方的神圣?
“王爷,”婢女陪着小心道,“您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林伊人脚步一顿,仿佛蓦然发现殿内还有婢女在侧,“先下去吧。”
“是。”婢女正要退下,突然又被林伊人唤住,“带些吃的喝的,再带些清洗伤口的物品,去柴房照顾一下辛州,告诉他这几日只管安静待着。”
“是。”
婢女退下后,林伊人撩袍在案前落座,信手摆弄起了棋子。棋布错峙,玄机重重,林伊人无暇再思忖秋彦启与夕泠宫的关系,只求在次日醉亘门开擂之前,想到一个能够让苏卓云如愿夺魁,能够让谷小扇顺利出局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唯一让林伊人感到安慰的是,言绪必然同样对秋彦启突兀的举动感到诧异,甚至此时此刻,言绪也与自己一样,在为明日谷小扇的安危做出精心的部署。
次日一大早,林岂檀、顾流萤、林涧之、林居曜、林伊人、林音音一行,便浩浩荡荡驶出了景霈宫。由于林岂檀连番遇刺,宜樊城内又颇多流言,故而这一路不仅有羽林军披坚执锐尾随护驾,冯谨台还诚惶诚恐派了大批的宜樊将士夹道而行,一时间,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路上,林岂檀神色沉郁,似乎依旧为了林涧之与夕泠宫女子有染而心中不悦,顾流萤柔声轻语开解着,也未见得有什么效果。
到了醉亘门后,林岂檀当先下了马车,正巧日摩舒也轻车简从徐徐而来。二人在马车前寒暄几句,便一同踏入了品轩楼内。
今日的品轩楼妆点得极为喜庆,从里到外,楼檐屋角,那泥金万点的竞芳千菊,被换做了五彩缤纷的各色极品菊花……玉翎管、雪海、仙灵芝、天鹅舞、绿水秋波、香山雏凤、玄墨、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白鸥逐波、白玉珠帘、残雪惊鸿、点绛唇、飞鸟美人、粉旭桃、金红交辉、泥金香、轻见千鸟……杏黄、藤黄、鹅黄、橙黄、樱草黄、朱红、粉红、梅红、金红、胭脂红、豆青、天青、茶绿、明绿、乳白、米白、青白、珍珠白……层层叠叠,千姿百态,花枝漫卷,傲霜怒放,美不胜收。
林岂檀与日摩舒一级级登上品轩楼的最高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金风送爽,凭栏而立,一人是谆国君临天下的皇帝,一人是牧塬王庭意气风发的王爷,倒也颇有英雄相惜、风云际会的万丈豪情。
“王爷特意向朕辞行,可是为了证明牧塬王庭与近日宜樊之乱并无关联?”林岂檀道。
“牧塬王庭前脚与谆国联姻,后脚便刺杀皇上,如此表里不一之举,怎会是我草原男儿所为?”日摩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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