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香雪山庄

夜色渐浓，萧瑟冷风吹起白衫少年长袍，背影更显单薄。

        “等等。”长生街转角，林伊人叫住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回眸，上下打量着林伊人，“你……叫我？”

        林伊人微微颔首，“有一样东西，公子似乎应当还给我。”

        “我又不认得你。”白衫少年眼神戒备。

        “在下沈东篱。”林伊人道，“今日午间，你似乎从苏公子那儿，拿走了我的请柬牌。”

        “沈东篱……”白衫少年转了转眼珠，忽而恍然，“可是东倒西歪的东，狗刨篱笆的篱？”

        林伊人抿了抿唇，微微蹙眉。

        祁境上前两步，“我家公子是东篱草堂堂主沈东篱。”

        “啊——”白衫少年突然面露欣喜之色，“没想到沈兄的名字居然和我的一样，怎么，你也要去香雪山庄？”

        林伊人似笑非笑看着白衫少年，“真巧……”

        白衫少年上前两步，笑意盈盈，秋水双瞳中流露出一丝戏弄之意，“既然如此有缘，不如我俩结拜为兄弟，一同前往香雪山庄可好？”

        林伊人微微退后半步，“如此凄冷夜风下仓促结拜，似乎太过草率了些。”

        “不打紧，我这就去采买红烛，稍后炮仗一放自然就热闹了。”说罢，白衫少年旋身掠向街边屋顶，如蜻蜓点水般飞逝而去。

        “祁境。”林伊人微微扬了扬下颚。

        祁境身影一闪，立刻尾随白衫少年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红烛？炮仗……”林伊人喃喃自语，揉了揉额角。

        亥时，祁境的脚步停在了息缘客栈清幽一角的厢房外。

        “进来吧，门没关。”屋内传来林伊人温润如玉的声音。

        祁境推门而入，衣衫有些凌乱。

        “公子，那姑娘叫谷小扇，如今暂住在佛光寺附近的一间农舍里。”

        “你与她交过手？”林伊人专心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是。”祁境神色略显尴尬，“她内力虽极为普通，但一身轻功却出神入化，动起手来机敏异常，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林伊人略略沉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能让你和苏卓云都吃了暗亏，的确让人意外。”

        “如今她携着那请柬牌不知所踪，属下是否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不必了，”林伊人道，“苏卓云定亲礼当日，她自会出现在香雪山庄。”

        谆国，地域辽阔，物产丰饶，东部的香雪山庄、西部的秋逸山庄、北部的暮云山庄、南部的凌水山庄、临海的月拓山庄更是威名赫赫。多年来，五大山庄彼此扶持，盘根错节，隐隐形成了让谆国皇室亦有所顾忌的江湖势力。而香雪山庄，则因其武林世家的威望和背景，成为了江湖公认的五大山庄之首。

        香雪山庄的庄主夫人许湫涟本是古锏派门主牟影洲的师妹，嫁给了当初仍是香雪山庄少庄主的洛令年。洛令年文韬武略、雄姿英发，许湫涟蕙质兰心、绝代风华，多年来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传为江湖一段佳话。

        若说二人尚有什么憾事，那便是许湫涟婚后多年一直未能诞育子嗣。为了一解爱妻心中苦闷，洛令年在晋和九年领养了一个孤女，取名洛清尘。

        洛清尘自幼粉雕玉琢，冰雪聪明，洛令年、许湫涟对其视如亲女，爱若珍宝。收养洛清尘两年后，许湫涟终于身怀有孕，诞下一子，取名洛小北。夫妻二人自此儿女双全，喜不自胜。

        不料洛小北出生后体弱多病，不仅无法精研武学，而且常常诞发怪病，让洛令年、许湫涟夫妇忧心不已。好在洛清尘乖巧可人，一直对洛小北精心照顾，百般呵护，省却了夫妻二人不少精力。

        五年前，牟影洲觅得一味珍贵草药，便携爱徒苏卓云前往香雪山庄赠药，洛令年对牟影洲心存感激，又见苏卓云武功卓绝，品貌非凡，便撺掇着给苏卓云和洛清尘二人定下了亲事。

        光阴似箭，苏卓云如今已二十有二，洛清尘也临近十九，牟影洲遂建议将二人大婚之事提上日程。

        洛令年夫妇因着香雪山庄和古锏派的名头都不小，加之又格外怜惜洛清尘，故而决意先邀请五十位常常走动的帮派掌门和至亲好友，为二人举办定亲礼，待入秋后再风风光光办一次婚礼。而林伊人则作为苏卓云的挚友，被邀请入庄观礼。

        香雪山庄大门外长长的石阶前，林伊人缓缓走下马车，看到前方厚重高阔的金丝楠木匾额上铁画银钩矫若惊龙的“香雪山庄”四个大字，林伊人不禁有些感慨。香雪山庄百年世家如今虽已不复往日风光，但这笔扫千军字迹锋锐的匾额，立刻便让人觉察出当年山庄叱咤风云的凌厉之气。

        祁境走上台阶，向看门人通报了身份，很快，山庄里便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苏卓云笑若朗月，亲自迎了出来，“沈堂主远道而来出席我与清尘的定亲礼，实令香雪山庄蓬荜生辉。”

        “苏兄客气，”林伊人抱拳回礼，“能够有幸入庄观礼，是在下的荣幸。”

        “沈堂主请。”苏卓云衣袖轻抬，将林伊人引入了香雪山庄。

        一路上古木参天，绿水绕林，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大红绣球在琉璃碧瓦和雕栏玉砌间攀附绵延，更显香雪山庄名门世家的雍容华贵。

        二人言笑晏晏，徐徐而行，走至山庄清水池畔，林伊人突然道，“卓云，庄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卓云身形一僵，停下脚步，“你怎知道有事发生？”

        林伊人静静看着池畔柳絮飞花，“平日.你的脚步声不会如此急促，莫非那洛小北又出了什么状况？”

        苏卓云重重叹了口气，“三个时辰前小北突然昏厥，洛伯伯一时搭不出他的脉息，顿时慌了手脚。眼下，清尘的爹娘和我师父已分头前往蝴蝶谷和筱安，去觅一味叫羚犀草的药材了。”

        “羚犀草？”林伊人略略沉吟，“蝴蝶谷素来有药王谷之称，为何牟前辈还要去筱安寻药？”

        苏卓云道，“就是从未有人听说过这味草药，师父才担心清尘的爹娘去了蝴蝶谷也没有用，所以，他想去皇宫……”

        林伊人神色微变，“宫里怎是能随便闯的地方，我在香雪里，音音在筱安，找一味草药并不难，你怎能让牟前辈去冒这个险？”

        苏卓云蹙眉道，“你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对皇家一直有些成见。”

        林伊人转身对祁境道，“你现在就赶回去，请覃贵妃在后宫里找羚犀草，找到之后，立刻派人送往喆王府，交到郡主手中。另外，想法子把草药在郡主手中的消息散布出去，务必将牟前辈引到喆王府向郡主取药，绝不能让他闯入宫里。”

        “公子……”祁境看着林伊人，迟疑不语。

        “不必担心我，”林伊人道，“香雪山庄内即便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自找麻烦，何况还有苏兄在。”

        “是。”祁境恭敬允诺，随后朝苏卓云抱拳道，“这十日里，我家公子就麻烦苏公子照顾了。”

        “你家公子一向挑剔，岂是他人能照顾得了的？”苏卓云轻笑道，“如果你有法子让他与我一较高低，我倒也不介意给他端茶倒水。”

        林伊人微微扬眉，对祁境道，“你不必听他胡言乱语，如今音音得知他要订婚，整个喆王府都要被掀翻了，还不知此事她是否肯出手相助呢。”

        “这怎么怪得了我……”苏卓云顿时垮了脸。

        “那我速去速回。”祁境一脸笑意飞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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