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传说中的回忆杀

“老师，这个世界上……有能够逆转生死的神明存在吗？”

        澄明的天空下，十岁的小男孩儿站在白发的老人面前，低着头，轻轻地问道。

        庭院中的桃树盛开了，纷纷的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在男孩儿的肩头停下，像一曲寂寞的歌。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灵，所谓仙佛鬼神的传说，都只是世人杜撰出来的。”

        老人穿着白色的长衫，面目肃然，看着男孩儿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惜，又有一丝痛伤。

        “那……跟您练拳，能让我打破生死的间隔……再次见到阿姆吗？”

        男孩儿小声地发着问，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悲喜，就像一个在人潮中迷路的孩子，迷失了家的方向，只能惘然而无望地朝前奔跑着。

        “生死是定理，我们练拳的人终究只是比常人力气大一些罢了，又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老人摇了摇头。

        “那……”

        男孩儿勇敢地抬起了头，声线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只有一片茫然，仿佛弥漫了整个世界的荒漠。

        “我为什么要跟您学拳呢？”

        老人深深地注视着男孩儿的眼睛，半晌，朝前走了一步，踏到了男孩儿身前。

        “学拳，并不是为了打破生死……而是为了无畏生死。”

        “你对你母亲的想念……我也知道，学拳本身也许并无大用，但至少，它是一种让你触摸到更高境界的方法。”

        “更高的境界，那是什么？”

        男孩儿的眼瞳中只有灰色，他礼节性地发着问，但声调中却并未带上一丝好奇。

        “更高的境界……”

        老人的眉毛倏然低垂了下来，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它是一种对心灵的探索，人世间就好像一堵墙壁，每个人都被深深地隔开了。疲惫，伤痛，孤独，乃至于生死，都是一堵挡在你面前的墙壁。因此，每一拳挥出，都相当于在那堵墙壁上重重砸了一记。疲惫使人不堪，但在长久的拳术习练后，你会发觉每一拳都是对自己内心的拷问，每一拳都务必拼尽全力；伤痛使人畏惧，因此练拳会让你在伤痛的苦海中沸腾着，煎熬着，直到你从这片海中跨出去；孤独使人流泪，你会发现你日复一日的，身边竟无一人与你同行，只有你自己，用每一拳粉碎着无聊的寂寞和悲欢；至于生死……”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虔诚者守望迷茫的后辈。

        “……生死，是人世间最奇妙，最恐怖的事情。每一个人都会被生死之间强烈的碰撞扣动心弦。无论是自己的生死，亲人的生死，朋友的生死，乃至于一个陌生人的生死，都会如一刀劈下，在你心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而练拳以后，当你遥望先贤，发现时间长河中有那么多人或于山海间穿行，或于战阵中前履，与狮虎搏杀，于霜间独立，不畏生死，只为寻求更高的武学境界，你本身就会感受到，当你心灵进入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境界后，对于生死之间更高一层的领悟。”

        “并非漠视生死，也非蔑视死亡，而是以大超脱的心境去迎接一切，无论生死，无谓悲欢。尽平生意，履一世行……所以，木落，随我练拳并不能让你扭转生死，让你逝世的母亲重现于世，它只能姑且抚慰你心中的伤痛，用对拳术的追求，用一拳一脚的战斗来暂得以平复内心的荒凉，最终使你明了生死的轮转，通达心灵的超脱，而远不能有神话中的神通……”

        “……那么，你还要跟我学拳么？”

        桃花瓣瓣飘落，花舞飞扬。

        男孩儿站在地上，成了万千粉色中的一抹白霜，白得心凉。

        ——许久后，男孩儿点点头。

        “嗯。”

        ——————————————————————回忆终了——————————————————————

        “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幼稚的孩子啊……”

        看着院中飞落的桃花，刘砚青又一次回想起了当年他和他的师傅初见的场景。

        今天阳光明媚，但是刘砚青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徐沧溟去追查前些日子城主府宝物库失窃的案子，还带走了六扇门之中近七成的人手。不过说来也奇怪，宝物库里值钱的东西一个也没少，反而只少了一个不值钱的铜壶。这个案子到今天也没什么进展。（至于是什么东西以及是谁干的，在此我就不需要多说了吧。=.=）

        至于云逸，他今天被徐沧溟亲自送到了私塾。现在恐怕还在和私塾先生斗智斗勇吧······不过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又可以在六扇门看到云逸少爷的身影了。（臭小鬼你倒是给我好好上学啊！(╯‵□′)╯︵┻━┻）

        至于六扇门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是躲着刘砚青走的。

        甩了甩头，刘砚青将脑袋里那些无关紧要的想法都赶了出去，紧接着就在这个院子里开始练拳。

        抢先步，提枪手，挥手轻摆身如柳，转身招手肘如雷，如今已是少年的男孩绕着桃树不多时已打完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

        步步踟蹰，眉眼无心，当年的男孩儿每一转身即如柳条轻轻一摆，每一挥手破风于无形中，无声无息。

        ——直到拳到终了。

        刘砚青孤独地站在桃树下，忽然落寞一笑。

        “……只是，师傅虽然教我要看淡生死，但我，果然还是看不破呢……”

        “……阿姆，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想你呢。”

        “.......还有玲儿，她真的很漂亮，很温柔，很善良，也······很像你。”

        谁能想到，平时多以掌法与剑法御敌的刘砚青，却是以拳法成就的先天呢？又有谁能想到，刘砚青那阳光开朗的外表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怎样沉重的心伤与执念？

        刘砚青，就是凭借这一种执念，在短短十年之内就完成了其他人一生都可能无法达成的武道成就——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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