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一石四鸟

君王上朝，大权旁落。

        外部以吕不韦为首，内部以华阳夫人为主。这样的形势，嬴政只能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做人。这两位权位太盛，至少当前的局势，无法挤走他们。

        用先王嬴子楚的话来说，想要当好一个大王，只需记住一个‘忍’字！忍那些朝堂大臣弄权，忍宫闱里的那位老妇指权，忍一切有矛盾的团体。在夹缝中求得生存，方能左右平衡局势，才是帝王心术该有的境界。

        开始嬴政不懂，自从华阳宫限制支出，手上没钱，也就懂了。

        夜幕降临，嬴政行走在空旷的广场，钟离委身在后。这是要去大司命训练宫卫的地方，在这座宫闱中，除了钟离，只能信任大司命。

        穿过两道墙壁，最深处的广场几千人排列整齐，外面的广场无人，里面的广场人群集结。这一里一外，都显得异常安静，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大司命也知道嬴政今晚会来看宫卫的训练，远远对着一揖，然后大声地言道：“我们为什么要来当宫卫？在我大秦，想要取得富贵，获得权威，成为人上人，首当上战场杀敌。”

        “军功是最能反应一个人的能力，也是我大秦的立国之本。可是战场上有几十万袍泽，如何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就要看平时的训练。凡是军中将领，都必须要走宫卫这一关。当年的白起战神，也是从宫卫中走出，想要获得我的认可，从宫卫中走出去，就必须要努力训练。”

        “我知道，你们都是近期靠裙带关系进来的官宦子弟，在宫里当差，没有强力的武力，如何护卫我大秦最尊贵的君王？在我眼里，你们连宫里的许多太监、宫女都不如，因为他们的实力比你们强。如果哪天遇到护卫不力，救人不成，反被那些人救了，到时候丢的就是我们整个宫卫营的脸面。”

        “进入宫卫营，就已经上了战场，在训练之中，如果有人受不了苦，坚持不下去。本统领告诉你们，自从踏进这个广场，你们以前的身份全部没用。想要逃跑，只会被监察组杀死，死在训练中，也能获得个好名声，总比临阵脱逃地跑出去，让祖上无光。”

        “在你们三千人中，我只需要一千人，优胜劣汰，余下的两千人竞争不过别人，要么死在训练中，要么老死在宫卫营。别指望你们的家族会来帮你，既然能送你们进来，就要有死的觉悟。”

        “历史上，死在训练营里贵族很多，连嬴氏族人都死过，何况弱小的你们？”

        “所有人听令，绕着广场负重奔跑五十圈，监察组注意，坚持不下来的直接鞭笞，知道他们跑完为止。”

        余下的时间，嬴政看到三千人的负着二十斤重物奔跑，许多人没有坚持下来，那些监察组的人，鞭鞭到肉，打的皮开肉绽，周围的空气都有种凌厉的血腥气。

        之后又是长矛刺草人一千枪，然后两两对打，输的一方直接被打残，被拖出广场。从中可以看出，那些被拖走的人，可能活不久。

        所有人都不敢言语，只能亡命地训练。长辈们送他们进来，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去一些人，只能说不努力，怨不得他人。

        嬴政低声道：“完全是冷月训练营的做法，这样的训练，有点不合适。”

        钟离冷声道：“这样的方法很好，只要坚持下来的，就是好手。”

        嬴政摇头道：“这是训练刺客的方法，而我需要的是领军将领，上阵杀敌的军队。刺客的方法，在这里不适合。淘汰训练法，不适用于战场，一名出色的刺客，杀几个人可以，但是放在战场上，一人哪里能与千军万马相提并论？”

        “比如小钟你自己，让你杀死领军将领，你可以办到。但是如果让你杀光整个军队，你能办到吗？”

        钟离沉默着，她杀不了。就算一万人站在那里不还击，任你砍杀，你也没有那么长久的体力去杀。战场上运用的乃是多人合作，而不是个人武勇，一个人永远也无法杀死太多的人。

        一场训练下来，被拖走几百人，两千人勉强合格，另外还有五百人在接受惩罚。嬴政实在看不下去了，简单的一次训练，就淘汰这么多，这些人以后都是要为自己效力的，不能盲目地浪费。

        招了招手，大司命走来，嬴政言道：“这五百人统领准备怎么办？”

        大司命道：“自然催促他们尽快完成剩下的训练任务，不完成的，直接拖走。挺过去的，明天照常训练；挺不过的，死了也正常。”

        嬴政道：“这些都是我大秦的子弟，有些还是我的亲族，不能死在这里。刺客的训练方法，不应该用在军事上。”

        大司命道：“这些官宦子弟，出去以后也是统领一方的军事首领，如果没有强力的个人武力，万一被人刺杀了怎么办？大王，慈不掌兵，战场的杀戮就是这样，为什么别人能坚持下来，而他们不行呢？完全是富贵的日子过久了，没有毅力，如何统领军队？”

        嬴政道：“最近一次大比在什么时候？让那五百人跟我走，我亲自训练他们。”

        大司命乐了，笑道：“大王想亲自玩玩，也无不可，反正都是些淘汰之人，最近朝局稳定，除了即将到来的六国婚礼，大王也没其他事情可做。这样吧，今晚他们就随你去宫外的牧场，离华阳宫远点，华阳夫人看你这么闹，也不会说什么的。至于吕不韦那边，我会打声招呼。”

        大司命是不会在意的，毕竟嬴政现在说是大王，但是许多权力都没有获得。朝堂上更有吕不韦把持，去了牧场找点事情做，可以让吕不韦和华阳夫人的矛盾更加突出。

        而那两位掌权之人，以前中间还夹着个嬴政，有矛盾也不会展现出来，毕竟要给嬴政这个君王点面子。现在好了，嬴政一走，华阳夫人在宫里找不到发挥权力的人，只能将眼睛盯上朝堂。

        而吕不韦也会发现，太后的手伸出来了，以前宫里还有嬴政在，没有这个牵绊以后，可以在后宫添加更多的后手。

        临走前，大司命道：“大王记得三个月的以后，带他们来宫卫营，到时候会进行大比。能不能进入前一千名，就要看他们的实力，在这一点上，大司是不会照顾人情的。”

        嬴政点了点头，带着五百人离开，连夜去了秦氏牧场。

        大司命很会做人，立刻传消息给华阳夫人道：“大王去了秦氏牧场，他要与本统领比试一场，看看是大司训练的儿郎好，还是他训练的子弟强。太后无需介怀，大王临朝事务不多，大婚之际会返回宫中。总要给大王找点事情做，不然会使我大秦的君王没有血气。先王的身体您也知道，如果大王不锻炼一下，再发生君王交替的情况，太后也会被人骂的。”

        华阳夫人深觉有理，嬴政每日都来请安，宫里的事都插不上手，也不在各处走动。人如果懒惰下来，迟早会出问题。特别是听来的消息，这个年轻的孩子夜夜笙歌，虽然纳润儿入了房，满了自己的意，可总不走动也不好。而且朝堂上都是吕不韦一手把持，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做的最多的，就是盖上大印，这个事情完全可以在牧场就要办。

        所以华阳夫人只给出一个字：“准！”

        大司命又传讯给吕不韦，面对这个人，大司命就没有对华阳夫人那么好说话了，直接是简单地道：“大王要去秦氏牧场游猎，吕大人不得阻止！”仅此而已，一句说完就不再有下文。

        吕不韦的消息也灵通，毕竟这批训练的子弟，里面也有吕府送进去的人。几方打听，才知道嬴政的意思，还是太年轻，训练士卒，难免会有伤亡。大司命说的很对，慈不掌兵，只是训练中死去部分人，总比上战场成千上万的死人要好的多。

        嬴政一直没有动作，现在领走了五百人，也让吕不韦开心，终于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是好事，毕竟太后掌握的权力太大。如果太后敢插手朝堂之事，吕不韦绝对会联合商公等人。以前出个宣太后就算了，如果再出个华阳太后在朝堂指挥，是嬴氏一族无法容忍的。

        两方矛盾加深，更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所有吕不韦不怕华阳夫人参与进来，就怕那位老妇人参与的晚，许多计谋已经沉着在胸，就等着太后踏进来。

        离开了咸阳，嬴政也松了口气，在宫里实在憋苦了，处处受制。秦氏牧场在咸阳西郊，周围都有大兵团护卫，这里比咸阳更安全，何况还有钟离跟随在身，也能与冷月府更好的联系，一举数得。

        至于这五百人，虽说是幌子，但嬴政真的想训练好他们。未来秦国朝局在跌宕之时，手上能有支忠诚于自己的部队，总比在宫里没有一点权力来的实在。

        明面上说是嬴政和大司命比试训练之人，要走了五百人离开了咸。一可以避开太后的禁锢；二可以让吕不韦与太后相争；三可以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四可以指挥外部刺客势力。

        一石四鸟，脱了牢笼，天高任鸟飞，才能更好的把握其中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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