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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壹零叁』地动龙出(上)


东宫的那场火灾就是发生在这年的尾巴。小说也是奇了怪,  今岁入冬不太下雪,  天干物燥的,偶尔才飘几点雪花。腊月初三庚戌日那天晚上,紫禁城的上空竟打了几声闷雷,隐约还有几道低矮的闪电从天际划拉过去,  转瞬即逝,不像冬天似的。

        亥时一到,各宫该睡的都已陆陆续续睡下了,年轻人睡得晚,陆梨坐在床边泡脚,  已经快满八个月的身孕,  圆鼓鼓的骄傲着,虽不见臃肿可到底弯不下去。自从怀孕开始便时常都是楚邹在给她穿衣擦脚,  那会儿素色的棉毛布拭着她晶莹的脚趾头,脚也生得白皙玲珑,甚是讨人疼。楚邹放在手心捻了捻,  哂笑道:“风水轮流转,  当年不过伺候了爷几年,而今却换作爷服侍你。”

        笔挺的身躯坐在床边矮凳上,  着一袭杏黄斜襟中衣,  那冷俊的脸上却堆着温柔。

        陆梨打小就迷他,终于把他这一尊傲神攻克了,心里可不是暖洋洋地溢着幸福感。她想,她或许走了是能够把他忘记,  但却一定不会有这种双双被宠爱的满足。陆梨说:“爷不服气,出门往左拐,自个儿上后头叫小翠服侍去。”

        语气里带娇嗔,小的时候就爱对他使脾气,现年更是爱拿乔。

        楚邹便咬她一口,托着她小心在床上躺平了:“小妖精,明知道爷只对你一个来戏。”

        氤氲的烛火吹灭,那精致薄唇啃着她的锁骨渐渐往下,在金丝刺绣的帘帐子里厮磨了许久,而后便忍着欲念相拥而眠。

        火是在约莫子时过去不多会就燃起来的,先是又划拉了几次闪电,然后宁寿宫左排房就冒起了浓烟。靠近那排堆放的都是一些书籍衣物,还有一厢用于储放无烟炭的,都是易燃之物,暗地里悄悄起火,深夜众人睡得熟,无有能注意,忽然顷刻间就便孳孳地蔓延开来。

        不下雪的冬天本就干燥,那二百年的木头建筑可经不起火,等到被发现的时候,火势一下子已经熊熊滔天了,把远处内廷里的人们都惊动起来,纷纷披衣走到院子里探看。

        乾清宫露台上月影子打冷光,御前太监小路子勾着脑袋,一袭紫黑曳撒擦着皂靴呼哧响。近半年张福身体已日见老迈,平日除了前庭上朝与养心殿里御前站班,其余的事儿多已渐渐交给了小路子,小路子人机灵,也晓得察言观色办事。

        彼时楚昂尚在乾清宫里深睡,明黄刺绣的床帐子里,与锦秀一左一右的躺着。那梦里头正遇靡靡,看见孙皇后穿着水红的褙子,绾一拢牡丹髻坐在御花园的亭子下,阳光打着她的脸,也像晕开一抹似真似幻的光环。这是唯一让他有切实归宿感的女人,她在,他便能心生静谧与安逸。

        瞧见楚昂来,对他笑着说:“多日子不见了,走的时候太急,两个孩子也没能好好看上一眼。旁的两个都大了,不需要太记挂,就这两个当年还小着,你去把人叫来我瞧瞧。”

        她对他语气这样轻描淡写,无有苛责,无有牵罪,疏疏离离淡淡暖暖,再寻常不过。使得楚昂心底深处的那一抹愧歉越发惴惴,连忙殷勤地替她去叫。可是蓦地一转身,却发现自己坐在空空无人的灰寂的金銮殿里,忽然“砰”一声两扇殿门被搡开,芒光打着他眼睛疼,看到门前站着一道英俊颀长的身影。

        那竟是穿着一袭缟素的老四楚邹,发戴玉冠束白缨丝,腰间也扎着素带。一张和自己年轻时轮廓相似的脸庞,冷声慢道:“人不在,父皇又何必再找呢?是时候禅位了。”

        语气那般犀利而沉重。

        什么是人不在,谁不在?要找的又是谁?

        啊!

        他心口猛地一颤,只觉漫开无边荒凉,蓦地便睁开了双眼。听见小路子站在殿外禀报:“今夜天见异象,东宫突着大火,四面熊熊,太子被围困其中,恐难以破势而出,望皇上速速定夺!”

        想到梦中情景,不禁惊坐而起。锦秀继而也醒,匆匆下床为他穿衣系袍,楚昂等不及欲往外走,锦秀像是很艰难地踌躇了一下,忽地开口唤道:“皇上……”

        楚昂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她,锦秀欲言又止,充满着爱与关切,却又十足为难。但还是双眼熠熠地凝着楚昂,一字一句叹嘅道:

        “皇上……天定异象,是为天怒,天怒不争,应顺其然……”

        楚昂脚步一顿,那梦中楚邹决绝搡开门的一幕又在耳畔:“父皇是时候禅位了。”楚昂隽朗的脸庞上,目光便瞬然暗沉下去。

        那天晚上东宫的大火便任其放肆地燃着,直殿监吴全有当夜没差事,戌正宫门上钥前就出去了,只有临近东宫的御药房和御膳房值班的几个太监,零零散散地提着水桶子去泼。

        泼,几桶子水却哪里能泼得下去?火势是沿着东排房到西排房一圈迅速蔓延的,等到楚邹被烟雾惊醒的时候,整个正中央的宁寿宫已经从外围冒烟了。因为醒起得急,怀孕八个月的陆梨左脚突然抽筋,无法下地行走,楚邹连外袍都没披,便一咬牙将她从床上揽起来往外冲。

        那三条人命的身子可不一般沉,吃力地抱着她还没走到正殿,一根滚烫的梁子便从头顶上方掉了下来。浓烟带着火气,呛得他本来早年有过哮喘的体质又起咳嗽,只觉得两鼻尖呼吸顿紧,顿地又被火势压了回来。连忙低下头嘘声安慰道:“别怕。”

        ……

        后来外头皇子所的小九楚鄎也跑来了,脚上还穿着鞋拖,长条儿地杵在皇极门外张望。听见里头仓惶的奔跑声,隐约马太监在喊:“太子爷,太子爷和陆姑娘还困在里头没出来!”

        他在那一瞬间,回想起了安静的圣济殿里与四哥读书识字,星辰下听陆梨给自己唱《鸡鸣》,看见四哥弯着俊逸眉目对自己微笑的一幕幕。他的眼里和心里便漫开哀伤,他知道陆梨正怀着四哥的骨肉,他们又要生了,忽然也不管不顾地抢过水桶子去泼。罪就罪吧,反正也这样了。

        可是杯水车薪,一桶子浇进去,抵不过那漫天扑面而来的火红大口。

        前朝的建极殿里,皇帝一个人枯坐在金銮宝座上,深夜的殿堂没有人,显得庄严而寂旷,他没有叫人陪侍,也没有盏灯,只是肃静地端坐着。左侧的火光孳孳地打着窗棂子,照得凤凰石地砖忽闪忽闪的,仿佛那上面又有细碎的脚步声跑过,听到孩童满带新奇的嘻嘻笑。

        他叫唤他:“站住。”

        “手上拿的什么,拿过来让朕瞧瞧。”

        “……倒是丑出了精髓,它叫什么名字?是小顺子给你扎的?”

        “嗯,它叫巨翅神兽。”

        “若是有一天,等你坐到了朕这个位置,你就晓得了父皇此刻的心境。”

        “儿臣不想坐这个位置。大皇兄为了父皇一直很努力,父皇让哥哥做储君,邹儿只想当个权倾朝野的王爷。”

        又忽地换作那少年颓败的阴影:“父皇不必解释,是儿臣之错。儿臣做的什么,在您眼中都是错的。”

        ——“殿下是病糊涂了,皇上贬了冯大人去山西,但管的仍然是财政。皇上用心良苦啊。”

        ——“臣妾听说,江南只知太子不知有皇帝。”

        ——“总是你辜负我,这一回我也辜负你一次,先走了一步。但你要答应我,未来当我不在的日子里,无论你把谁人入了心,都不可再立她为后,免她得以有权柄伤害我的小儿。”

        那火光中,往昔的一幕幕一张张脸便在眼前光怪陆离,是孩童挚切的稚语,是少年初长成时的意气勃发,是颓唐的叛逆,是朝臣们喋喋不休的请奏,又换作妇人临终前的叮咛。

        忽然“砰——”一声殿门被推开,一道长条儿的身影急惶失措地闯进来。火光衬得他的眼睛刺痛,借着光势一看,是十岁的九子楚鄎。脸上带着痛苦与纠结,身上穿一袭素白中衣中裤,扑通一声跪在殿内:“求父皇救四哥与陆梨!”

        那一身类似缟素的白,瞬时让楚昂想起了梦中的孙皇后,“多日子不见了,你去把他两个叫来我瞧瞧。”他若不要了,她莫不是自己前来领走么?从来在不声不响中决绝。

        他狠起的心便又悸了一悸。

        “呼呼——”

        东宫的火势越来越旺,被困在寝殿里的陆梨推着让楚邹先走。那天晚上的小柚子被小翠抱去睡了,陆梨心里急着不放心。楚邹不肯,一尸三命,左手右手都是肉,怎能够轻易就抛弃得下?

        眼瞅着一根梁木又要掉下来,此时的他大抵也猜出了父皇的坐视不管,他忽地凤目一闭,咬紧牙关道:“天要我亡,我偏不亡也!”

        金澄的火光打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分秒夺命。听见外面急促的奔跑与喊叫声,便取了块毯子浇上一壶水,然后湿漉漉的往陆梨的脸上罩住……

        却突然一股浓烟扑面,看到马太监叫人用长门闩捅塌了殿门,他便信步冲了出去。

        前面履顺门下都是火,那天的楚邹是叫人撞穿了右围的一道矮墙,然后才出的东宫。

        这时候已经是在金水河畔了,终于一股清凉的夜风带着湿气沁入鼻息。

        甬道上看见小路子垂袖候立着,边上还停着一辆马车,站两个侍从,手里抱着包袱。

        看见楚邹出来,连忙弹弹袖子跪下道:“太子殿下金安,奴才奉皇上口谕,请太子爷即刻领旨出京。”

        一边说,一边将手上一卷圣旨递与楚邹——

        “朕自幼视你如珍宝,不忍对你苛责禁锢,以致对你太过放纵。你犯下滔天之过不胜一二,已是无颜愧对皇祖列宗,今唯念你母后遗嘱,朕依旧不忍按制严处,便成全你少时心愿,任你挟你想要的出京吧。自此这皇城中无有皇四子,父子情缘了了,你愿做甚么皆听凭己心,朕亦不再拘你。别过自安,不再回顾。”

        寥寥洒洒,几笔游龙。楚邹目光一掠,兜着陆梨颤颤接过,抬头望月色下望去。

        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父皇和九弟,父子二个衣袂在夜风中萧索扑簌,脸上带着一点决绝,一点成全,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知他们要送他走了,今夜若烧死便烧死,烧不死便放他走么?走了之后这天下便没有他楚邹,他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史官笔下的一切文字便任由后人编纂。

        若是放在两年前,楚邹义无反顾,可今时的他,看穿的更多,背负的更多,执念得亦更深。楚邹后来便将圣旨在掌心一捻:“父皇要儿臣走,到了时候儿臣自会离开。可不是这时候。儿臣,要得一个答案!”

        蠕了蠕嘴角,将陆梨在地上一放,又顿地转身闯进了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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