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人心不古（1）
几个月稍纵即逝，张碧彤的病越来越严重，而凌波殿也迎来了冬天。
凌波殿不比外面的宫殿，多处的屋门已经年久失修，寒风便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张碧彤原先还能勉强起床，如今在床上已经连着躺了几日起不来。看着张碧彤越来越消瘦，我不得不去想，也许张碧彤的病脱不了多少时间了。
期间嘉琳来过一趟，她得知了张碧彤的情况，却求着我千万不要将此事告知姜烜。我知道，姜烜刚刚可以自由出入，嘉琳不想让姜烜再做出什么事来。
嘉琳护着自己的夫君，我可以理解。而且我与嘉琳的出发点一样，其实让姜烜知道这件事也是徒劳无功，所以便答应了嘉琳这个要求，一直不曾向姜烜透露半个字。
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有多少人等着看张碧彤的笑话，这不言而喻。张碧彤如今病重，一定会被那些妃嫔传开，当成是笑话来说。这件事，迟早会传到姜烜的耳中。
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水，水……”我听到张碧彤的虚弱的声音，立刻进去。等到听清楚张碧彤要什么的时候，我立刻给张碧彤倒了水，喂着她喝下。
云卿今日离开凌波殿已经许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小萧子。”我刚要转身将茶杯放下，却被张碧彤叫住。
“娘娘还有何吩咐？”
“小萧子，本宫不想死。”
“娘娘言重，娘娘怎么会死呢？”
张碧彤摇头，道，“不，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小萧子，本宫不想死，你帮帮本宫好不好？”
“娘娘，奴才也……”我有些为难。我又有什么办法救她呢？
张碧彤突然将自己的耳环取了下来，又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支朱钗，直接塞进我的手里，道，“小萧子，这是本宫仅剩的东西了。这耳环，这朱钗，都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是本宫最心爱的东西。本宫求你了，拿着这些帮本宫想想办法。本宫知道，你一向聪慧，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本宫不能死，本宫不想死，本宫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本宫还有烜儿，本宫不能让他以后都没有母妃了，求求你了，小萧子，求求你了，好吗？”
这个时候了，是张碧彤最脆弱的时候。果然，人在将死的时候，就是最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谁，都是不堪一击的。
我看了看手中的耳环和朱钗，倘若钱这么好解决的问题的话，就不是问题了。
“奴才尽力去试一试。”为了安抚张碧彤，我也只能这样说一下了。
“好，本宫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那奴才先退下了。”我退了出去，却突然看到一抹紫色的衣袂。
是姜烜？
我赶紧追了出去，果然在外面看到了姜烜。
“九皇子！”我在身后急急喊道。
姜烜在前头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
“九皇子……”我追了上去，又唤了一声。
“本皇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九皇子想做什么？”我急切的问道。
“本皇子自有主张。”
“九皇子，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姜烜转过身来，嘲讽的一笑，“是你们都把本皇子当傻子吧？嘉琳来看望过母妃，告诉本皇子说母妃一切都好，只是不便见客，以免引起皇上不悦。我因此信了这样的话，不想再连累母妃。你与我不止见过一次，也从没对本皇子说过母妃的情况，每次与本皇子说的都是请本皇子放心，说母妃一切都好。呵，你们一个个的骗着本皇子，是不是将本皇子当成是傻子？倘若本皇子今日不是思母心切，看到眼前的一切，你们还打算瞒本皇多久？小萧子，本皇子如此信任你，竟没想到你如此欺骗本皇子！你真是枉费了本皇子的信任！”
枉费也好，如今我还有什么选择？
我道，“奴才欺瞒九皇子，是奴才的不对，奴才甘愿受罚。只不过如今九皇子知道这件事又如何，你能保住娘娘吗？你不久前才被皇后娘娘责罚，如今又能如何？”
姜烜朝我走近几步，冷冷的看着我，道，“本皇子自有主张，本皇子的事情从来是最讨厌别人替我做主。嘉琳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那样冰冷的语言，那样冰冷的目光，我与嘉琳一样，对姜烜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
“奴才不敢替九皇子做主，倘若九皇子有万全之策，奴才不敢阻拦皇上。不过九皇子先去想法子之前，能否让奴才先试一试？”
“给我！”姜烜突然朝我张开手掌。
“九皇子你……”
“你莫要想着拿母妃的心爱之物去贿赂他人。”
我道，“娘娘的东西，奴才万万不敢动，奴才本来打算趁着娘娘歇息时，将东西再送回娘娘身边。但既然九皇子不信任奴才，那这东西交给九皇子也可。”
我说着便从袖中将那一副耳环和朱钗拿了出来。
姜烜看了看我，却没有去接，随后换了缓和的神色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本皇子着想，这东西你就替母妃先收着吧。”
“奴才多谢九皇子信任！”
“我虽然理解你的用意，但却还是气你瞒我此事，小萧子，你何时也这般聪慧？嘉琳她自私，不愿向我提起，可是你呢？小萧子，你难道不知道本皇子的心思？”
被姜烜问的哑口无言，对于姜烜我反而是知道才会这样做。
我道，“夫人也是担心九皇子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夫人担心娘娘，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只不过夫人能力有限，也帮不了娘娘什么忙！”
“好了，你不必替她说话，这些事情本皇子自有定夺。你方才说让你试一试，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奴才想再去太医院走一趟！”
“本皇子陪你一同去。”
“九皇子还是不必去了。倘若一去，便会让旁人知道九皇子曾经去过凌波殿，如此倒是连累了九皇子了。”
“为了母妃，本皇子不怕这些。”
“请九皇子为了娘娘暂且忍一下，而且也请先让奴才试一试。”我躬身行礼道。
姜烜看了看我，道，“好吧，那你先去，本皇子等你的消息。对了，本皇子怎么没有看到云卿？”
“啊，云卿也是出去寻求帮助了。”
“嗯。”
姜烜听从了我的劝服，我这才安心。便立刻去了太医院，我能找的也只是柳云鹤而已。原本不想麻烦他的，可是看张碧彤如此求我，我又于心不忍。又看姜烜如此担心自己的母妃，我便想着尽力替她做一些事情。
我尚未进入太医院，便被柳云鹤看到。柳云鹤赶忙从太医院里出来，将我拉到一边道，“你近日来可是为了找我？”
我点头道，“柳大人，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倘若你是让我去凌波殿，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说了。”
“柳大人……”
柳云鹤叹息一声，道，“并非我是小人，不愿帮你这个忙。只是古太医已经察觉我与你走的有些近。我是怕我的事情连累古太医，他也算是我的恩师。而且你也知道，我留在这皇宫，断不能出事，倘若出事，便……”
“柳大人不必多言。”我打断柳云鹤的话，道，“其实柳大人的这些缘由，奴才都很清楚。只不过是奴才自私，还来找了柳大人，让柳大人为难了。”
柳云鹤心中有愧疚，然后对我道，“你稍等片刻。”
“柳大人你是要……”
柳云鹤没有多言，便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手中就提了药，塞给了我，道，“虽然我不能去凌波殿给娘娘诊治，但也知道一些娘娘的症状，但愿这药对娘娘的病有些帮助。”
我面上一喜，忙对柳云鹤表示感谢，“奴才谢过柳大人！”
“你不必谢我，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你赶紧将这药煎了给娘娘服下，但愿有些效果。”
“奴才这就回去。”
我欢喜的赶紧跑回了凌波殿，想着先给张碧彤煎药之后，再去告诉姜烜这个消息。
可是刚到厨房，就看到云卿匆匆回来，对我道，“小萧子，大事不好了。”
我一听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方才回来的路上听闻九皇子如今正跪在养心殿门口。”
“什么？九皇子他……”
“看来九皇子已经知道了娘娘病情，所以去向皇上求情了。可是皇上还在处理政务，根本没有召见九皇子。”
“可是我已经求了药回来了。云卿姑姑，麻烦你煎药，小的想去见一下九皇子！”
“这药，你怎么求来的？”
“此事等回来之后再与姑姑解释，劳烦姑姑了。”
“好！你快些去吧。”
我当下不耽误，赶紧跑向了养心殿。等我跑到殿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姜烜跪在那里。
当我想要过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今年的雪似乎比去年来的还要早些。
一下雪，便凉的更厉害，姜烜实在不该再跪在这里。
我刚要举步，却看到我身旁有个匆匆的身影走过。是嘉琳带着芳儿很快到了姜烜跟前。
我的步子停住，我看到嘉琳自己撑起了一把伞盖过了姜烜的头。
“夫人，你小心！”芳儿提醒道。
“我没事，殿下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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