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求亲（2）
皇上没有等流云门追回羲和公主便回了养心殿。回去之后，便遣退了所有宫人，独独留了我在殿内伺候着。
皇上不发一言，我知道皇上虽然心中已有决断，可是这决定对皇上来说也很艰难，也很痛心。
皇上不发一言，一直靠在软榻上，我见殿外似是有些动静，便悄悄走了过去。我将殿门打开，走了出去。这一出去，便看到柳云梦正跪在殿门口。
“你们怎么也不扶梦娘娘起来？这要是伤了梦娘娘，你们有几条命？”我训斥了旁边的宫女太监。
一个太监回道，“萧公公，小的们拦了，拦不住啊！这梦娘娘平日里看着温婉的很，可这个时候，却倔强的很啊！”
“放肆，梦娘娘也是你这样品头论足的？”我眼睛一横，道。
“小的该死，小的多嘴！”
我不再理会那个小太监，赶紧下了阶梯到了柳云梦身边。
“梦娘娘，你赶紧起来，你这是何必？可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柳云梦抬头看了看我，道，“萧公公，烦请你通传皇上，我想见皇上。”
我道，“梦娘娘可是想求皇上关于羲和公主一事？”
柳云梦道，“萧公公，羲和不能嫁到那里去。皇上那么疼爱羲和，是不会让她过去受苦的是吗？萧公公，你就让我去见一下皇上，皇上一定能听进去的。”
柳云梦太不了解皇上了，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母亲的身份在考虑这件事。但皇上却要以一个皇上的身份考虑这件事。
事情虽然已经如此，但我与羲和公主也算是好友。羲和公主心思单纯，初次见面就知道我是女儿身，却依旧与我交好，也曾帮过我好几回。那个呼延顿也不过是当日在宫中见过羲和公主一面，而且那时候羲和公主年纪尚小，自然不会就对羲和公主一往情深。羲和公主此番嫁过去，虽然是以公主的身份过去，可也难免受了冷落。而且匈奴之人野蛮，加上居住的地方气候恶劣，羲和公主过去也难免受苦。这般细想之下，我也多有不忍。再看流云门身为母亲这般跪着苦苦哀求，我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我道，“娘娘在这类稍等，容奴才过去禀告。”
“多谢萧公公啦！”
“娘娘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娘娘和羲和公主一向对奴才多有照拂，奴才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那娘娘要不先起来，现在天气转凉，娘娘实在不宜这么跪着，也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啊！”
“我没事，萧公公不必挂心。”
我自知劝不动柳云梦，便只好作罢。正要走，又想起来一事，便问道，“娘娘，羲和公主此时如何了？”
柳云梦道，“被我苦劝，她总算是回了宫。可一回去，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不肯出来。屋里的东西也被她砸的差不多了。我在外面喊了好些时候，她也不肯开门。我只好先来求皇上了！”
“好，公主暂时无碍就好。那奴才这就去通传！”
我赶紧进了养心殿，走到了皇上身边，刚要开口，却听皇上却先开了口，“外头是云梦来了？”
我一惊，皇上竟然已经知道了。我赶忙回道，“回皇上，的确是梦娘娘。她如今跪在殿门口，想见皇上。皇上，奴才要不要去传梦娘娘？”
“不必了。朕知道她要和朕说什么。她进来了，朕看到她的样子，反倒更为难。朕宁愿现在硬下心肠，让此事就此打住。”
“是，那奴才出去和梦娘娘说一声，也让梦娘娘早些回宫。”
“嗯，就这样吧。”
“嗻！”
我躬身要退下，皇上又问道，“羲和公主回去了吗？”
我回道，“回皇上，羲和公主已经回宫，并无大碍，皇上可放心。”
“嗯。”
本来有些话不必现在回，但我还是刻意加了进去，道，“只不过羲和公主她……”
“她怎么样了？”见皇上如此急切的问，可见皇上还是很担心羲和公主的安危的。
我便道，“回皇上，羲和公主回到宫中之后，就将自己锁在屋内。又是哭又是闹，还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打碎了。奴才担心公主会不会……”
“你是说羲和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奴才不得不担心。皇上，请恕奴才多嘴，羲和公主如此受皇上宠爱，又如此抵触这件婚事，再加上梦娘娘也跪着求情，皇上是否有别的选择？”
“朕若是有别的选择，此时也不会对云梦避而不见了。身为皇上，大多时候就是这般的身不由己。羲和，朕只能愧对于她了。终有一日，羲和会明白朕的无奈。羲和公主那里，过几日就好了。她不过还是孩子心性，哭闹一下便好了。”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我再劝也是无果。我便退了出去，去劝了柳云梦。柳云梦一听我话里的意思，就知道皇上已经圣意已决，险些晕倒在地上。
她流着眼泪跪在那里，我苦劝无果，她非要跪在那里。
我回到养心殿，不断的看着时辰，不得不担心柳云梦的身体。等过了些时候，皇上已经准备就寝，问我道，“萧志，云梦可曾回宫了？”
我回道，“回皇上，梦娘娘还在宫外头跪着。奴才劝了，可是梦娘娘不听。”
“云梦她，跪了几个时辰了？”
我回道，“回皇上，娘娘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娘娘身子柔弱，怕是坚持不住啊！”
“罢了，朕去看看。”
“嗻！”
我赶紧跟在皇上后头出了养心殿。
皇上快步到了柳云梦跟前，柳云梦抬头看到皇上，立刻热泪盈眶。
“云梦，快些起来！”
皇上扶着柳云梦起来，柳云梦腿脚已经麻痹，却没站稳，好在被皇上扶住。
“你瞧你，是不是跪久了？你这又是何必？”
“皇上，臣妾无事，臣妾担心羲和她……”
“先随朕进宫再说。”皇上说罢，干脆直接将柳云梦横抱着走进了养心殿。
等进了养心殿，皇上直接将柳云梦放在软榻之上。柳云梦想要起身，却被皇上摁住，道，“云梦，你腿脚还有些麻痹，先在这坐着。”
“臣妾多谢皇上。”
“朕知道你跪在外面所为何事，朕不见你，不是因为朕铁石心肠，而是因为朕担心见了你，朕就狠不下心来。”
“皇上……”
皇上继续道，“羲和是朕最喜爱的公主，但凡有别的法子，朕也不会将朕最喜爱的女儿远嫁到那种地方去。可是，云梦，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朕是羲和的父亲，可却是万民的皇上。朕若是只顾着自己的女儿，却不顾天下百姓的那些儿女，朕要如何心安？一旦朕不应允这个求亲，难保他匈奴不会举兵来犯。此时晋国急需休养生息，根本再经不起折腾。到时生灵涂炭，有多少子女会失去双亲，又有多少父母失去子女呢？羲和她是朕的女儿，也是这天下的女儿。羲和她应该和朕一样，替这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皇上……”柳云梦听着落下泪来。
“朕知道你舍不得，朕也舍不得。”皇上将那万花筒拿起来，道，“这万花筒是朕送给羲和的，可她今日当着朕的面扔在朕跟前，像是对着一个仇人一般。朕何尝不心痛，何尝不内疚。只是朕，却不能满足羲和。等日后羲和再大些，或许就会理解朕。只是现在，云梦，朕需要你的理解。身在帝王家，你应该明白朕的无奈。朕不能只替自己考虑，朕更应该替万民考虑。”
皇上颤抖着双手抚上皇上的脸颊，看到了他鬓边的白发，道，“皇上，臣妾知道，这些时日，你替万民担忧，辛苦了。这鬓边的白发生出了许多。臣妾不能替皇上做什么，可羲和如今能替皇上分忧，是她的福分。臣妾知道怎么做了，臣妾回去一定劝羲和。”
皇上将柳云梦揽进怀中，道，“还是云梦善解人意。朕知道，这件事有些难为你了。不过朕向你保证，待晋国休养生息，国库充足，兵马粮草皆足，朕一定派兵前往攻打匈奴，到时候，朕一定亲自接羲和回宫，如此可好？”
“这国家的事情臣妾这个妇道人家不懂，臣妾现在能替皇上做的，便是皇上需要臣妾做的。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柳云梦说着，便起身下了软榻。
柳云梦突然又跪了下来，皇上不解道，“云梦，你怎么又跪下了？”
柳云梦道，“皇上，臣妾毕竟是羲和的娘，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将羲和送到匈奴那里，一定要确保羲和能够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万不能受半点委屈。”
“这一点你放心，那呼延顿胆敢对羲和有半点不好，朕也不会饶他。”
“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萧志，你替朕送云梦回宫。”
“嗻！”
我陪同柳云梦回紫梦殿，路上却不得不看了看柳云梦，心中有些感叹。
柳云梦虽然过得安宁，与世无争，可她也是这世上最悲哀的女人。皇上宠着她，也可以毁了她。皇上需要她的时候，可以拿着她当枪杆子使。皇上不需要她的时候，就算她在那跪了那么久，也于是无补。最终为了皇上，她还要去劝服羲和公主，让她乖乖的嫁到匈奴去。她其实是懦弱的，可悲的。她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那个男人身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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