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穷人的自尊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何田田的手还伸在半空之中，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谭断词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杯茶，掉在了毛毯上。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点的那个点，毫无美感可言，犹如一坨狗屎一样，破坏了整幅字迹的美感，这一幅画，已经废了。
从可以拍卖到几千万元的墨宝，变得一文不值！
我看见，所有人的眼神里，都迸发出了杀人的火花，全场滔天的愤怒，全部都堆在了我的身上。
谭断词的身子微微颤抖了。
何田田也清醒过来，一把拉过我，“刘浪你疯了！”
我冷静地朝她摇摇头，“我很清醒。”
说着我摆脱她，走到众人的面前，沉声说道：“诚如大家所言，我是个乡巴佬没错，我没见识，没素质，我都承认。缺点字，我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有幸看到师父亲自书写，是人生一大幸事。我不知道过往的缺点字缺在哪里，因何而缺。但是今天我知道，这个国字，缺不得，不得缺！家国情怀，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本，这一点，我没忘记，也不敢在艺术的面前，蒙蔽这一点。”
说完这些，我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之中，噗通一声，跪在了谭断词的面前。
“不肖徒儿，恳请师父逐出师门！”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片宁静，我仿佛已经预见了我的结果。
一个乡巴佬，就该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在这些人面前，装什么家国天下，可笑，可笑！
“大逆不道啊这人，本以为是个人中龙凤呢，想不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草，白浪费了谭老的墨宝，这人是哪来的奇葩极品！”
“趁早滚吧！不然老子早晚打死他！”
周围人的声音依稀还能传进我的耳朵里，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的脑海里，只有我爸的身影，他从小教我行的正站得直，我即使是在今天，也不曾弯了自己的脊梁！
“磕头！”谭断词的声音犹如寒冰利剑一样，刺进我的耳膜。
何田田大惊失色，一把跪在我的面前朝谭断词求情道：“师父，刘浪不是故意顶撞您的，您老人家消消气，他不懂事，我等下就狠狠教训他一顿……”
“磕头！”谭断词再次打断何田田的话，看向我。
他身上一股滔天的威压朝我涌来，我冷汗都冒了出来。
“凭什么？”我倔强地问。
“刘浪，你快磕头啊！”一旁的何田田急得快哭了，她是真关心我。
谭断词一脚蹬出，将身后的太师椅直接蹬碎了！
他站到我的面前，环视了一下四周，冷声说道：“拜师，你还欠我三个响头！”
此话一出，我的脑袋一轰，完全不知道咋回事了。
现场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谭断词，打死也想不出来，谭断词居然说出这话来。
我和他们一样，都以为谭断词让我磕头，是为了让我给他赔礼道歉，可是，谭断词让我磕头的理由，居然是我之前拜师没磕头，现在要补上礼仪。
我不仅没有被他逐出师门，反而是要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正式收为弟子！
何田田的两眼冒出一阵精光，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抓起我的头就往地上摁去，愣是狠狠磕了三个头，把我磕得头晕目眩。
“刘浪，知道我为师为什么这样做吗？”谭断词当着众人问我。
我懵逼地摇摇头。
“之前田田打电话给为师，说她私自代师收徒，为师很愤怒，本想将她也一并逐出师门，后来念及田田一向乖巧，不会平白无故如此，想说肯定是你有过人之处。于是为师决定亲自来看看。”
“想不到在厕所遇见你后，经田田介绍，为师对你的人品深感悲哀，本想这事就此作罢，但是之前你跟齐天生的斗争，让为师对你刮目相看，觉得你是个有气节的孩子，可以有一番作为。而刚才你这一点，彻底打动了为师，刘浪，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谭断词语速不快，却是字字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原来这小老头心路历程那么纠结。
不管了，反正有个师父罩着总比没有好，再说了，这事能和平解决我干嘛上赶子找抽。
于是我再次“砰砰砰”给他磕三个头，“我愿意。”
语气坚决得好像我要娶田田姐为妻一样。
“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诸位，知道老夫为什么写缺点字吗？”谭断词再看向众人。
众人还在傻眼之中，本来被他们唾弃的我，又是一个强势反转，正式拜入谭家门下，这打得他们一个个措手不及。
“老夫自幼酷爱书法，待中年书法有成，求者络绎不绝，于是，老夫不厌其烦，故意将字写残缺，不料歪打正着，被一些居心人士肆意炒作成什么缺点字，老夫深感悲哀，中华文字，讲究的就是字正腔圆，横挺竖直，哪有什么残缺美！缺了就是缺了，是病！得治！”
“奈何，老夫名望在外，没有一人敢跟老夫说这么一句话，哪怕有一人指出，老夫便有一台阶下。你们这一捧，捧了老夫三十多年！”
“想不到，今天刘浪小儿还真是铁骨铮铮，冒着被老夫逐出师门的风险，也要指出老夫不是，甚至直接帮老夫动手补齐，这一点，老夫深感歉疚！刘浪，你的勇气，老夫佩服！”
说着，谭断词居然朝我鞠了一躬，下面的人顿时又躁动了起来。
我赶紧站起来冲他也鞠躬，我这完全是口直心快一根直肠通大脑，反面教材呢。
“刘浪，你刚才那句话，说错了。”谭断词忽然对我说道。
“哪句话？”我问道。
“国之一字，残缺不得。”
“我觉得没错。”我不由撇撇嘴。
“不仅国之一字，任何横撇竖捺点提勾，都缺不得！这，才是真正的书法！尊崇传统文化的书法！”谭断词大声说道。
下面的人，很多人都羞红了脸，这群人之中，百分之百都是谭断词之前说的，捧起他的人。
“少年强则中国强，这句话，刚好是老夫想送给你的，现在最后一笔有你补上，是最好不过了，这幅字，就送给你吧。”谭断词对我说道。
擦，这迟来的幸福我太感动了，于是我感激地说道：“师父还是折现吧！”
我这话让所有人傻眼了，何田田一晚上被我弄得不上不下，此刻又来揪我耳朵了。
“哎哎哎，我的意思你们别误会，我是想说，这幅字，还是按原来的规矩，竞买吧，只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最后臭狗屎的一点，价钱低点也没关系。”我讪讪地解释道。
我在众人眼里，瞬间又摔地上去了，从一个铁骨铮铮少年强则中国强的好少年，变成了一个看钱如命没节操的乡巴佬。
谭断词也惊奇地问我：“小子，你想干嘛？”
我定了定神，看向那些人。
那些人今晚的嘴脸，变幻了无数次，看得我可笑，可笑。
“大家心里怎么想我都没关系，反正我的身份改变不了，我是从农村来的，我的见识不多，我的素质不高，我的言谈举止没有你们优雅，这都是事实存在的。但是我想问大家的是，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乡巴佬就比你们低贱一些？”
“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心态，是你们养尊处优的虚荣。”
“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我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我，渴望从农村里走出来，渴望来到外面的世界。但是，我不想看到，有第二个我，因为衣着，因为学识，因为文明继续被你们这些人看不起了。”
“所以，如果可以减少一些你们的傲慢，如果可以用一些钱，换来物质、换来知识，武装起农村孩子的信心，那么，我愿意！”
“我愿意将这幅字拍卖的钱，全部无偿捐献给希望小学。”
我不卑不亢地说着这些话，说得每个人面红耳赤。
而我，也红了眼眶，今晚，我在这里受到了太多的羞辱，虽然我不说，但不证明，我真的没心没肺。他们每一个人鄙夷的眼神，都像一把刀一样，刺在我的心头上！
全场静默着，没有人说话，全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何田田，她已经哭了，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刘浪，姐姐从来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姐姐对不起你……”
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我的心也融化，身上的盔甲也融化，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第一个掌声响了起来。
谭断词。
然后，掌声汇成了一片。
我不知道这些人依旧是在跟风，还是出于真心实意，但是，这一刻，我不想去思考了。
我已经融化在田田姐的温柔里了。
“咳。”过了一会儿，谭断词咳嗽了一声，场面再次恢复了安静。
“小子，你很对老夫的胃口，所以，老夫今天心情好，在这里替你拍板一件事！”谭断词朗声说道。
我也不好意思再待在何田田怀里了，看向谭断词。
“什么事？”我问道。
谭断词环视四周，然后说道：“老夫想给你做媒，将一个女娃娃许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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