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宫

宁宣原也料到自己一出孝期，姨母必会派人来接自己，所以也不觉得诧异，只是回头看着裴修之，征询裴修之的意见。

        “既然娘娘想你，你便去陪娘娘说说话吧。”裴修之一脸慈爱的看着宁宣，想也没想便就同意了。

        “那公公稍等片刻，我回去换件衣服就来。”宁宣对路公公微微颔首。

        路公公连忙称道不敢，让宁宣不用顾忌他。

        “路公公，这边请，”裴修之领着路公公一边寒暄一边往正厅的方向而去。

        不多久，裴修之便送路公公和身着一袭浅蓝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的宁宣出来，临时，还不忘用眼睛示意宁宣，让她进宫别乱说话，显然是为着刚才的事，宁宣垂头不语。

        “路公公辛苦了，这个就当请公公喝茶。”裴修之说着便向路公公递上一个荷包，虽他已是官拜一品，却也不敢小瞧这些小人物，毕竟有一句古话不就是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么。

        路公公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感觉不到重量猜想便是银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口上却说着：“裴相真是太客气了，裴小姐可是娘娘嫡亲的侄女，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小姐啊。”

        知道裴相是想让自己将下午的事情揭过去，不过自己虽收了银子，但他又不是傻子，毕竟宫里的那位才是他的主子。

        ——场景转换——

        车内的宁宣闭目养神，行至宫门口，路公公出示了腰牌，马车便一直向宫内驶去。行到内宫时便要下车，宁宣扶着汀兰的手下了马车，望了一眼汀兰，汀兰立刻会意，将早先准备的银钱塞给了路公公。

        宁宣双眼真挚的看向路公公：“今日的事，宁宣谢谢公公了。”

        只是路公公却没和在裴府一样收下，将银钱又推回到汀兰手中，态度甚是恭敬：“哎呦，小姐可真是折煞老奴了，小姐身份贵重，又岂是那等下人可比的。”

        他是知道这位裴小姐在自家娘娘心中的地位的，要真算的话，只怕娘娘收养的那位公主也不及这位姑娘在娘娘心中的分量，况且还有……那位主子……

        而宁宣对此也不在意，只弯了弯唇角，便由路公公带着向永福宫走去，能成为她姨母身边的掌事大太监，怎么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宁宣走在路公公的身后略微一步，路公公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一丝紧张之态，，端的是高贵优雅，想着果然不愧是娘娘的侄女，不仅通晓世故，而且又知礼，可真是个妙人啊。

        到了永福宫，宁宣看着那烫金的牌匾时愣了愣神，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不过没待她多想，永寿宫里的掌事姑姑便迎了出来。

        “姑娘可算是来了，娘娘一早就在殿里等着呢”，来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端正，是沈贵妃入宫时从国公府里带来的，一看见宁宣眉梢里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欢喜与亲近之意。

        宁宣浅笑着问了声好便随庆姑姑一道进了内室。

        只见屋里坐个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穿了一件丁香色撒花宫装，盘起的发髻插了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珠辉璀璨，印的眉宇间愈发的明艳高贵。这便是沈贵妃，虽已生养了一个孩子，依旧那么的明艳动人。

        还没等宁宣上前，沈贵妃便向宁宣招手：“宣儿，快到姨母这来，让姨母看看有没有瘦了。”

        宁宣听了娘娘的话上前给沈贵妃行了一个礼，道：“宣儿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傻孩子，过来，这才一年未见，就这么见外。”贵妃拉过了宁宣的手，笑着摸了摸宁宣的头。

        “姨母…….”宁宣想起了以前和姨母相处的时光，眼睛有些湿润，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怎么了，宣儿，是不是有什么委屈，告诉姨母。”沈湘见宁宣眼睛红红的，便出声安慰。

        “没有，姨母，只是许久没有见您，有点想您了。”

        “这孩子”沈湘当然不信宁宣没有委屈，便望了一眼一边的路公公，语气里带了一丝压迫“小路子，本宫让你接宣儿进宫，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路公公立马跪下请罪。

        “姨母，不关路公公的事，”宁宣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沈湘看着与妹妹越来越肖似的脸，不禁叹口一口气，可怜的妹妹却早逝了，“小路子你还不说实话！”

        在沈贵妃的威慑下，小路子把他所见的事都说了一遍。

        “哼，好一个左相大人，居然纵容贱婢无法无天。”沈贵妃气愤的把茶往地上一扔，“宣儿，你放心，有姨母在，谅他也不敢包庇那些贱婢。”

        “姨母，其实爹对我很好，”裴宁宣着急地向沈贵妃解释，不过眼里却一闪而过一抹暗淡，这恰好被沈贵妃捕捉到了，便愈加恼怒裴修之，只以为她在为自己父亲开脱，也不由的心疼起宁宣来。

        这可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妹妹留下的闺女，却受如此委屈，心中对裴修之的不满愈盛，当初她就不同意将沈妧嫁给裴修之，这个男人远不是她那单纯的妹妹可以驾驭的了的。

        宁宣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担心，说些趣事逗贵妃开心。如果说母亲沈妧是生养她长大的慈母，那贵妃沈湘则是教养她长大的另一位严师，她幼时常被姨母接进宫小住，可以说是沈贵妃手把手教她长大的。

        正当沈贵妃逗得忍俊不禁时，一个宫女满面喜色的疾步走进来了：“娘娘”

        “何事？”在宫闱厮杀近二十年，沈贵妃只是眉头略微挑了挑，面色波澜不惊。

        “娘娘，大喜，殿下已随平西大军启程回京，不日即将到达京师。”只见那宫女虽已平缓了语气，却依然可以听出其中的雀跃。

        那宫女口中的殿下是沈贵妃的儿子，梁肃帝的第七子梁亦琤，年十八，三年前边关叛乱，七殿下主动请缨，投入外祖父毅国公麾下，从低层千户做起，一步步凭战功升至将军。

        沈贵妃听罢大喜过望，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忙问道：“我儿可安好？”

        虽每月朝中都有捷报传来，可沈贵妃任忍不住内心担忧。

        “娘娘安心，殿下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沈贵妃神情放松下来，又满脸喜色的打赏永寿宫一干下人。

        而此时宁宣听着消息不禁陷入恍惚，他要回来了？

        “宣儿，宣儿”，沈贵妃接连出声唤道。

        “啊，姨母，怎么了”宁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愣愣的看向沈贵妃。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地发起呆来了，”沈贵妃好笑的轻点宁宣的鼻尖，取笑道，“是不是你听到你表哥要回来了，激动的？”

        宁宣刷的脸红了，拉着沈贵妃的胳膊撒娇，“姨母……”

        “唉，”沈贵妃佯装微微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可是姨母说错了，亏得你表哥记挂着你，每次来信都念叨着你。”

        “谁说我没念着……”话未说完，宁宣便看见沈贵妃别有深意的目光，急忙打住了话头，诺诺的低下头。

        沈贵妃见状，知再逗弄下去，自家侄女便真要恼了，于是便揭过这个话题。不过沈贵妃心中早就盘算开来，侄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品样貌家世皆是不俗，又是与自家儿子青梅竹马的长大，两人简直就是金童玉女，没道理不在一起，白的便宜了外人。

        之后宁宣在永福宫陪贵妃吃了午饭，便向沈贵妃辞别，自然又带了许多东西。母亲去世后这三年，加上哥哥又不在府中，姨母总是隔三差五的赏赐许多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下来，还专门派人传她入宫。宁宣知道这是姨母专门给她做脸，为的就是不让人小觑了她去。

        宁宣坐在马车里，静默不语，默默地发着呆。

        “小姐，”汀兰无语的看着宁宣，小姐自踏出永寿宫之后便一直不在状态，再次出声唤道，“小姐”

        “什么事?”宁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借故掩下自己再次走神的尴尬。

        汀兰看着佯装镇定的小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七殿下……”

        还没说完便被宁宣打断，“好了，回来了就回来了，大惊小怪的作甚？”

        汀兰听罢也不多言，默默的侍立身后，只是心里在默默念叨，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吧，而宁宣却早已思绪翻飞。

        三年了，他也走了三年了，终于回来了。

        想起姨母调笑的话语，其实他又哪止仅仅只在书信上提到自己呢？

        罢了，现在想这些事终究是太早，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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