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不起

“你有这么大了，你应该知道一些道理了。”

        “是的，你爸爸是因为六爷死的，但那是兄弟之间的情意，他愿意为自己的好兄弟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是自愿的，即使六爷是做错了事情，酿造了你爸爸的死亡。”

        “既然是自愿的，你作为他的儿子，就没有置喙的权利。若是随随便便的关系，你爸爸也不见得会愿意牺牲。”

        “所以六爷并不欠你的，要欠也是欠你爸爸的，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你，或者只要关照几分就可以了，道上混，脖子上随时架把刀，相信丧命的也不只你父亲一个，那么多遗孤，大多也只是领了抚慰费罢了。”

        “你扪心问问，六爷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只要关于你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是最严谨的态度对待，完全把你当做亲生儿子。”

        “你想想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往一个慈爱的父亲的胸口戳了无数刀，鲜血淋淋。”秦暖的话说着冷冷凉凉的。

        “你自己想想吧！”

        方铭耳尖耸动将这些话一一接收，从不予理会到意动到震撼到深思。

        以往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没有人敢，所以他一直用憎恨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冷笑着把所有的六爷对自己的好都归结于他是想要赎罪罢了。

        现在细细想来，若只是为了赎罪，他完全没有必要对自己那么好，他脸上表情开始恍惚起来，他如数家珍一般将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每天无论再忙，只要在盐城，他就会接送自己上学，自己爱吃不爱吃的菜，他了然于心，鱼刺都会帮自己挑，每次自己取得好成绩，他脸上的表情格外的骄傲自豪，他从来都是毫不吝惜的夸赞自己的亲生父亲……等等。

        他对自己，就像秦暖说的，是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孩子来疼爱，并不是虚情假意。

        对于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亲生父亲，要说有多深厚的感情，他自己都不相信，最多也是尊敬罢了，这还是在六爷的不断渲染中才产生的。

        自己之所以否定这些，其实是因为害怕吧！

        所有的事情捅破了，他怕六爷对他不会向之前那样了，与其等着六爷逐渐改变态度，还不如自己先去结束这些。

        最初是这么想的，后面的时候，在他不断的洗脑般的强化这想法下，也是为了逃避内心的那种惶恐无依，他渐渐的把六爷置身于杀父仇人这样的一个身份定义。

        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迷失在其中。

        所有的反叛，也有一种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叛逆期的一种做法罢了，不让自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结果，伤人伤己了。

        就六爷在这之后对自己的这种做法，他实在是多操心了。

        在门外听了秦暖的这番话之后，六爷急急的推开了门，语气微生冷的开口道：“秦小姐，你不要那么说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六爷一身道服，显然是从道观匆匆赶回来，并且直接赶到了医院，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空气毫无征兆的停滞了半饷。

        秦暖震惊了一瞬六爷的突兀出现，方铭也是从迷乱的自我剖析中抬起了头，表情错愕惊诧，甚至几分忙乱，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但是他还没有做好直面六爷的准备，他也不知道六爷刚才听了多少。

        但是这句无条件维护他的话让他心中一股热流涌动，翻腾不熄。

        最后，是秦暖先一步动作了，她悄然的退出了房间，她觉得这对父子需要一个交流的空间，她此刻有些多余。

        刚才稍显激动的情绪已经被秦暖压下了，小钰却是眼中异彩连连，虽然时间不长，但他感觉主人似乎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不少，或许她自己不一定意识到了。

        周飞见她出来，走向前来提醒一句道：“秦小姐，您应该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了。”

        秦暖身上都是一些小伤口，但她的皮肤白皙滑嫩，血迹干涸的划痕，红白鲜明，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怕。

        “不必要了。”秦暖看了看自己的腿，平淡回了一句，她只要把这里事情弄完之后，进空间泡个温泉澡就好，效果好得多，不必要酒精消毒了，那个味道让人觉得闷闷的。

        “那人怎么样了？”她接着问道，

        “还在昏迷中，情况良好。”周飞简洁回道，还觉得秦小姐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哪里知道，秦暖问这句，更多是想知道符的效果。

        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等确定里面两人关系和缓了她就离开。

        这一晚上，她看着冷静，步步有条理，实则心里七上八下，从未放平过，精神极度紧张疲惫，时刻紧绷着，现在一切落定，才得以喘口气。

        病房里，在秦暖出去之后，空气里氧气似乎被抽离了一般，让人觉着有些窒息。

        两人眼神都不敢直视对方，实在是压抑的厉害，方铭不能动，六爷也觉得他定然是不想看见自己的，所以有些窘迫的开口道：“你…好好养病，我马上离开。”

        动作间，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对不起！”在他刚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这么一句。

        呼吸一滞，顿时停住了，自己不会是做梦吧！但是又不敢转身看上一眼。

        “对不起！”这句比前面那句要重上很多，也让六爷听了个清楚。

        “这么久，让你担心了。”方铭的声音很是沉静，似是冲破了什么雾瘴一般。

        六爷转过身来，确定方铭是在对他说话，手脚有些僵硬，忙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他，方铭现在就在好好的享受着父爱，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方铭只是接着道：“如果我父亲在世的话，对我再好，最多也就是你对我这样。就如cathy说的那样，我父亲是自愿的，你也从不欠我什么。”说完之后，他鼓起勇气，直视了六爷。

        六爷有些说不出话了，他没想到方铭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对于他这性子，也是颇为不易了，眼睛有些热热的，心情也很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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