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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08


陆小凤的嘴角越翘越高,  可是小谷的脸却越来越红,她羞羞答答的,好似已快要无法忍受陆小凤的目光。(防盗)

        可是陆小凤却很了解小谷。

        她总是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外表的原因,她总是一副温温柔柔、娇娇怯怯,很容易害羞的样子,当陆小凤用这种非常直白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总是摆出这一副好似要委屈得哭的样子,甚至鼻尖都在一抽一抽的。

        但是她的本性可实在不是这样的。

        陆小凤清楚的很,这只兔子精姐姐,实在是坏得很,她即使是发抖,那也不是羞的、也不是吓的,  而是开心的、兴奋的。

        她喜欢陆小凤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陆小凤也喜欢就这样盯着这只表里不一的坏兔子。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们却又心照不宣、开开心心的玩一场风流浪子与大家闺秀的游戏。

        陆小凤哑声道:“那我实在是得谢谢兔子精姐姐……”

        小兔子就嘤咛一声,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小谷伸出两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来,环住了陆小凤,  陆小凤余毒未消,整个人都有点脱力,  就吃了个肉糜粥的功夫,  额头竟是能沁出一层汗来。

        小谷钻进他怀里,  他竟是连抱一抱小谷都有点费劲,只能仰躺着,  连根手指都不太能抬得起来。

        小谷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  又复而抬起头,  在陆小凤耳边悄悄地道:“这却不是得谢我,而是得谢谢你自己……”

        陆小凤便道:“要谢我什么?”

        小谷轻轻地道:“谢谢你自己实在是个温柔的男人,又是一个很能奉献的男人。”

        她的话说着说着,竟还有点说不下去了,有些羞赧地笑了。

        而陆小凤却已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一个相当精壮的男人,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像在这样的时刻,他就会觉得肌肉有些过度的紧张。他盯着小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她在悦来客栈时的模样,不修边幅,却是实在美得很。

        悦来客栈实在是个好地方,只是悦来客栈地上的地板却实在是太硬了,让小谷的膝盖都青了,陆小凤的膝盖也总觉得隐隐作痛。

        但悦来客栈却实在是很冤枉,毕竟地板就是用来走路的,用来走路的地方若是软乎乎的,人或许会直接躺上去睡觉。

        小谷的鼻子又抽了抽,好似在嗅他身上的气味,半晌,她忽然笑了,道:“你这个人,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这样高兴?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上官飞燕的飞燕针?”

        陆小凤懒洋洋地道:“我宁愿飞燕针再多毒我几天。”

        小谷道:“为什么?”

        陆小凤便忍不住笑道:“那样你就可以多给我解几天的毒。”

        小谷噗嗤一声笑了,伸出手来点一点陆小凤的鼻尖,道:“不正经的小公鸡。”

        陆小凤忽然伸手,一下子抓住了小谷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兔子精姐姐,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接下来要怎么解啊?”

        小谷抿着嘴就笑了。

        她眨一眨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只道:“那只有一种法子,不过却是很辛苦。”

        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小谷就凑上去,轻轻用手指抚过了陆小凤的嘴唇。

        陆小凤其实是个相当年轻、相当英俊的男人,他的嘴唇并不是那种显得很薄情的薄,下唇略有一些饱满,勾起嘴角的时候,就叫人觉得他十分的多情,十分的浪荡,他仰躺在那里,简直是连动也不动,见小谷凑上来,嘴角便慢慢地勾了起来,脸颊两侧又露出了甜蜜的酒窝。

        小谷的指尖骤然一痛。

        她却并不缩回自己的手,指尖上便持续传来那种热乎乎的疼痛,陆小凤并不垂眸,用一种直勾勾的、充满了直白意味的目光盯着她看,小谷嘤咛一声,就缩进了陆小凤的怀里。

        她问:“我的血是什么味道?”

        陆小凤道:“是甜的。”

        小谷就吃吃地笑了,嗔道:“真的?”

        陆小凤就道:“假的,血自然就是血腥味的……不过……”

        小谷重复道:“不过?”

        陆小凤咂咂嘴,不怀好意地道:“不过,我知道什么是甜的。”

        小谷就凑上来吻他。

        半晌,陆小凤才道:“我的兔子精姐姐,所以解毒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肯好好的告诉我?”

        他脸上的笑容,便也有几分促狭了。

        小谷哼了一声,道:“告诉你呀,现在就告诉你呀!”

        陆小凤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谷。

        小谷的双眼也亮晶晶地看着陆小凤,非常神气地道:“要、要吻我,要吻我一千次才能好!抱我一万次才能好!少一次都不行的!”

        小兔子说话,总是娇娇柔柔的,就算是这么神气的说话,也叫人只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一小团,可爱娇媚极了。

        陆小凤:“噗嗤。”

        陆小凤故意道:“这可实在是一件累活儿,好姐姐,你看我,中毒中得这么惨,你还要我做这样的累活儿。”

        小谷板着脸道:“你不愿意?既然你不愿意,就病着吧,反正病着病着也就好了,不过是多在病榻上躺两天的功夫。”

        陆小凤叫道:“我这么可怜!你都不愿代劳一二?”

        小谷就不说话了,只留下陆小凤长吁短叹,把自己简直说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苦菜花,夸张得要命。

        小谷忍不住笑了,伸手上去戳一戳陆小凤。

        她忍不住道:“你现在身上是不是很没有力气?”

        陆小凤道:“我中了飞燕针,简直病得都快死啦!”

        小谷哼了一声,道:“谁说的?我看你说起话来,倒是很中气十足嘛。”

        陆小凤简直已快跳起来了:“你嫌我太中气十足?你居然嫌我太中气十足?!天底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女人么?!难道我要像那张君瑞一样,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中看不中用,你就喜欢了?”

        小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美丽无辜如白兔一样的面容之上,就也显出了几分羞赧、几分无措,就好似是一个大家闺秀,正在被天底下最大的混蛋纠缠一样。

        可她说出口地话却是:“我只怕你……实在太吵,吵到花满楼和冷血休息呢。”

        陆小凤道:“花满楼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左边。”

        陆小凤又问:“冷血又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右边。”

        陆小凤就开始长长地叹气,苦着脸叹气。

        半晌,他忽然伸手拉了拉小谷的手,悄悄地道:“那还请咱们兔子精姐姐,怜惜则个……”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娇羞啦!

        小谷狂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的嘴角就慢慢地上扬,脸上也露出了两个深深地酒窝,甜蜜得仿佛盛了蜂蜜一样。

        他把手缩回来,双手交叠,正放在他腰间的系带之上,端庄得要命。

        这个人喝酒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睡觉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端庄得就好似一个死人正躺在棺材里一样。

        只不过陆小凤若算得上是端庄的君子,那这个世界上的君子怕不是都死绝了,即使死绝了,在地底下也得对着陆小凤跳脚的。

        小谷盯着他的手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陆小凤哑声道:“兔子精姐姐……”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这样子压低声音的时候,就显得有点沙哑、有点动人。

        小谷语重心长地坦白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只小兔子。”

        陆小凤道:“我简直太知道了。”

        小谷又道:“我们小兔子,是有磨牙的需要的,要是看见好看的、适合磨牙的带子,就会忍不住上去磨磨牙。”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道:“这次你又看上了什么好看的带子?”

        他本来放在自己系带上的手,也非常自觉地拿开了,脚也开始一晃一晃的,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他本就是个身材很好的男子,为了出门,还换上了一套便于行走的衣裳,腰间一条宽腰带轻轻一勒,更是显得他宽肩窄腰,身上少了几分懒洋洋的浪荡公子哥儿的气质,多了几分天涯江湖客的潇洒。

        这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这世上的女人都喜欢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谷抿着嘴笑了,又道:“上面还坠着珠子呢,你这珠子倒是很好看的,衣裳也很好看。”

        陆小凤懒洋洋道:“只需你们女人家在头上带珠翠,不许我们男人家给身上装饰点东西?”

        小谷道:“我哪里不允许?你就是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我也没法子管的。”

        陆小凤张口就来:“那倒是不必了,小公鸡可以和小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花孔雀却是不行的。”

        小谷又道:“不过,你这系带实在是好看得很,我看上此物啦!要拿来征用!”

        陆小凤直勾勾地盯着小谷,嘶哑地道:“你要祸害这根带着珠子的系带?”

        小谷眨眨眼,道:“是咯。”

        她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似有点困倦一样,可是她的双眼却是亮晶晶的,眼角有点红红的,脸上也飞起了红霞,有一种朦胧而诗意的美感。

        这样的美人,本就是极为少见的,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美人,今生今世还有什么遗憾呢?

        至少此时此刻,陆小凤一点都不遗憾,陆小凤简直雀跃得要命!

        可他虽然高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小兔子啊,那可真是没法子,谁叫你是小兔子呢?面对一只你这样的小兔子,我陆小凤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谷也喃喃道:“是啊,即使你是陆小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慢慢地低下了头,而陆小凤的手,也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如云朵一样的漆黑发鬓。

        陆小凤因为上官飞燕的首尾,昏迷了十八个时辰,醒来之后,只吃了一碗带着肉糜的白粥,然后又积极投身于解毒事业,完全没用空吃东西。

        他的肚子就咕噜的叫了一声,响亮得要命。

        他饿得简直能去追在牛后头生啃,但是他的心情居然很不赖。

        不只不赖,还很好,非常好,他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的。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是酥脆脆的。他懒洋洋地休憩着,享受着这江南微凉的夏夜。

        陆小凤仰面歪在榻上,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他那标志性的、令人熟悉的酒窝就露了出来,他那双总是充满神气的双眼,此刻眼尾却是有那么一点红,眼睛里也一点点的雾气。

        他竟好似有几分委屈,有几分娇羞。

        这总是活灵活现的小凤凰,现在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弱势的。

        若是让司空摘星这损友看见现在的陆小凤,他估计会惊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然后再把自己的肚皮笑破,飞快地跑出去,大肆宣扬一番才是。

        只可惜,那只猴精是绝看不见如今的陆小凤的。

        小谷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你肚子咕噜得好厉害,你该吃东西啦?”

        陆小凤失神了片刻,才道:“还得等一等。”

        小谷问:“为什么?”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只吻了你九百九十九下,还差一下,咱们江湖人做事还是要严谨的,否则功亏一篑!”

        小谷:“噗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真的很有趣,这个男人简直太有趣了!

        有趣的小凤凰凑上来啄了啄小谷,小谷的脸上红扑扑的,嗔怪道:“油嘴滑舌,就你油嘴滑舌。”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啊只可惜,你这只瞎了眼的小兔子,就喜欢油嘴滑舌的小凤凰。”

        他一个翻身,就轻巧地站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他身上那飞燕针已完全解了,他又是那个神通广大、喜欢东窜西跳的陆小凤了。

        饿得能生啃牛肉的陆小凤解了毒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那自然就是先把那一大桌子菜给吃了。

        不过,他作为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情人,很明白这个时候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他倒了一杯茶给小谷。

        小谷软乎乎地瘫着,当着陆小凤的面从一个白兔大美人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小白兔,从娇小一只变成了真真的一点点,陆小凤看见这幅画面,就有点怀疑人生。

        因为这只小白兔的力气简直大得不像话!她若不说她是兔子精,陆小凤说不定会推测她的原型是一只熊精呢。

        ……这话是不能说的。

        而且,力气比熊精还大的兔子精,陆小凤非但不讨厌,反而还喜欢得很。

        心里美滋滋地小凤凰伸手就把那一滩小小的兔子饼给抱在了怀里,柔声道:“要不要喝点水?”

        小兔子就垂下头,三瓣嘴翕动着喝水。

        然后陆小凤就把就把小兔子顺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小谷:“…………”

        爱干净地垂耳兔尖叫:“陆小凤!你上一次洗头在什么时候!”

        陆小凤立刻叫冤:“等一下!你不要说的我好想很不修边幅一样好不好!咱们一到了昆山我就泡澡了好不好!”

        垂耳兔这才平静下来,把两只雪白的爪爪矜持地揣起来,道:“……嗯,还行叭。”

        陆小凤低头就开始吃东西,结果他一低头,脑袋上的那一滩兔子帽差点掉下来,连着用两只后爪蹬了陆小凤的后脑勺好几下。

        陆小凤:“…………”

        其实很难判断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只兔子的心眼的确坏,看起来又的确很无辜。

        不过,兔兔这么可爱,被兔兔蹬几脚又能怎么样嘛!

        他非常豁达的原谅了小谷,风卷残云地消灭着桌子上的食物。

        小谷虽然是个极端素食主义者,但是她倒是并不苛求他人也和她一样,她给陆小凤准备的这一桌子东西里,有不少陆小凤爱吃的肉,什么鸡鸭鱼之类的,一样不少。

        半晌,陆小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顶着一滩兔子帽去叫水,他要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这店小二看到这么一个顶着一滩兔子的浪荡公子哥儿,整个人都感觉自己已经麻了。

        当然了,做客栈生意的,每日迎来送往,不知道见过多少奇葩的客人,像陆小凤这样看起来脑子坏掉的也见得不少,店小二脸上没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麻利的就把洗澡水送来了。

        然后店小二就看到这个浪荡公子哥把头上顶的那一坨垂耳兔放在了榻上,还指着它非常义正言辞地道:“坏兔子,不许偷看哦。”

        店小二:“…………”

        店小二非常干脆地转身就走,不让自己露出那种看智障的表情。

        店小二走了之后,小兔子才很不屑地道:“有什么好偷看的,哼!”

        陆小凤笑道:“也不许偷听。”

        小兔子更加不屑:“快走快走!”

        陆小凤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儿就去洗澡了。

        十八个时辰之前,和十八个时辰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这十八个时辰,他是真的经历了生死的瞬间的。

        他浑身放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小谷不在他眼前,但是他知道,小谷就在身边。

        他闭上眼睛,昂起了头,靠在浴桶臂上,两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十分随意地搭在了浴桶边缘。

        他是非常享受此时此刻的。

        他一向是一个很知道享受的人,也是一个很懂得满足的人。他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奇心,但是这种好奇心却也很容易在极短的时间内褪去,他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所以与他做朋友很容易,与他做知己却很不容易。

        一个在红尘之中放歌纵酒的浪子,是不是在某些时候也会觉得寂寞?

        他从没有主动问过小谷的过去,小谷也从没有主动问过他的过去。

        他一向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女孩子也很好。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对小谷的过去感到好奇,她在月亮上是怎么生活的呢?她从月亮上下凡的这五十年,又都在干些什么呢?妖怪的年纪,自然不同于人类,一个人若是活了六七十岁,那一定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可是小谷活了这么久,却还是个开开心心、爱撒娇的宝贝兔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有趣。

        他觉得有趣,他更觉得喜欢。

        然后他又忽然想到:若是桂枝找回来了,小谷在人间的事情忙完了,她会去哪里呢?

        是回月亮上么?

        天已完全黑了,月亮也已升起来了。

        窗户开着,微凉的夜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吹在了陆小凤的身上,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惬意,他抬头去望月,便看见了那挂在高远夜空之中的一轮明月。

        今天是月中旬,月亮是满月。

        古人有云: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但其实月亮并不像一块无暇的美玉的,陆小凤时常在夜晚坐在屋顶上喝酒,便能看见,月亮之上,也有一块一块的斑驳,想来那月亮上也有山川大河。

        而满月是团圆的象征,可小谷却曾经说过,月宫是一个非常寂寥而寒冷的地方,永远都没有团圆,那奔月的嫦娥仙子,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月宫,在她死后,尸骨也留在了月亮上,变成了一株美丽的月桂树。

        陆小凤忽然就感到了一阵寂寥,那或许是浪子在夜晚的寂寞,或许是他想到了那寂寞的月宫。

        他忽然想要问一问小谷,月亮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她在没有来人间之前,又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他这么想着,他立刻就是要这样做的。

        陆小凤哗啦一声,自温热的水中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抬步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然后他就逮到了小谷的偷听现场!

        陆小凤:“…………”

        陆小凤噗嗤一声就笑了,板着脸道:“兔子精姐姐,你怎么这样坏,偷听,还偷听!”

        小谷仍是一团白生生、软乎乎的兔子饼,背对着陆小凤,揣着爪爪窝在榻上,闻言,非常义正言辞地道:“我哪有!你骗人,陆小凤,你污蔑我!”

        陆小凤摇头晃脑地道:“我不仅知道你偷听,还知道你是用右耳朵偷听的。”

        小谷道:“吓!你才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

        原来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顺手就拆了铜镜,放在了小谷面前,让她自己好好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

        打磨光亮的铜镜之中,便倒映出了一只小巧可爱的白兔子。

        毛茸茸、雪白白,像是一团可爱的雪,还是一只垂耳兔。

        但是……

        这只垂耳兔的右耳朵,居然竖了起来,还一动一动的。

        小谷:“…………”

        小谷:“嘤嘤嘤!!”

        软乎乎的兔子饼伸出两个毛茸茸爪子就按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一头撞进陆小凤的怀抱里耍赖求安慰,陆小凤哈哈大笑,非常欠揍地道:“小兔子真可怜,偷听耳朵居然会竖起来,等一等,你不是说没什么好偷听的嘛?”

        小谷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小凤是大王八!”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不是王八,我是大灰狼,要吃兔子的那一种。”

        小谷:“嘤嘤嘤嘤嘤嘤。”

        陆小凤哈哈大笑,把兔子抱在怀里rua。

        然后小兔子又变成了兔子大美人。

        这一次,她的化形居然没有非常完全,头顶上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都没有收回去。

        她恶狠狠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很有妖精的感觉,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陆小凤:“…………”

        更开心了怎么办!

        陆小凤道:“兔子精姐姐,我们商量个事情呗……”

        她头顶上那两个垂下去的耳朵忽然全部都竖起来了,警惕地道:“什么?”

        陆小凤道:“我总觉得,你的耳朵看起来软乎乎、毛茸茸的。”

        小谷奇怪地横了他一眼,道:“那你说的不是废话么?难不成我的耳朵,是精钢制成的耳朵,能当刀剑一样戳死人不成?”

        陆小凤道:“那让我摸摸嘛。”

        小谷嘤咛一声,在他怀里抬起眼,她的眼睛其实是大大圆圆的,眼尾总是红彤彤的,瞪圆了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就很像是受惊了一样。

        但是她出口的话却是:“求我。”

        陆小凤毫无原则,脱口而出:“求你啦。”

        小谷就抿起了嘴。

        半晌,她才考虑清楚,点了点头。

        陆小凤就rua了兔子耳朵一把。

        他又想起了什么,道:“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化形的时候大可以不化完全,好不好?”

        他的双眼也亮晶晶的。

        小谷噗嗤一声笑了,娇嗔道:“坏东西,你就是全天下最坏的坏种子。”

        这样的话,她也已不知道骂过多少回了,陆小凤甘之若饴——被小谷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骂死,那也是被甜死的。

        小谷抱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也抱住了小谷,小谷的侧脸就蹭了蹭他,这或许就是小兔子的习性吧。

        而且,陆小凤发现,小谷的确是很喜欢抱抱的。

        发现美丽温柔的兔子精姐姐的习性,让陆小凤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快乐,他低下头,就看到兔子精姐姐的耳朵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作为一个浪子,陆小凤对女人很有经验。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当然知道,小谷绝不可能只有过他一个男人。

        这很公平,男人可以有过很多女人,女人也可以有过很多男人,江湖上的男男女女,哪里会将那许多迂腐的道理呢?而且,像小谷这样的女孩子,她只肖勾一勾手,就会有无数的男人前仆后继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江湖上从没有人知道陆小凤的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陆小凤未来的打算,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今天,多彩的今天。

        所以他也从不会去在意女孩子的过去与未来!

        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忽然想:或许我是小谷的男人里,唯一发现她这样习性的人,或许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一只小兔子,或许我是唯一知道她来凡间是为了什么的人。

        他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美个什么劲儿,有些愣了愣。

        然后他问小谷:“今晚的月光正好,要不要去晒一晒月亮啊?”

        小谷又被他逗笑了。

        她轻快地道:“好呀。”

        然后他们就到了屋顶上,开始晒月亮。

        陆小凤问她:“月亮上是什么样的?”

        小谷躺在屋顶上,有些怔怔地望着月亮。

        她道:“月亮上……唔,很冷的,月亮上的寒气很重,走几千里,都不能发现一只活物,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月亮上还没有月宫,那个时候,月亮上的妖气稀薄,甚至连都没有我们玉兔。”

        陆小凤道:“所以,得有妖气,妖怪才能生存?”

        小谷道:“是这样的,后来,嫦娥仙子就来了。”

        她好似陷入了一种回忆之中,双眼里有些朦胧的情绪,陆小凤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打断她。

        小谷道:“嫦娥仙子乃是上古时期奔月而来的,她吃了西王母的仙药,成了大妖,却被诅咒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月亮,她来了之后,才有了月宫,那个时候的大妖,比现在的妖怪要厉害太多了,她以一己之力,就令月亮上的妖气浓度提高许多,所以围绕着嫦娥仙子,才有了我们玉兔。”

        陆小凤道:“所以你见过嫦娥仙子?”

        小谷轻轻地笑了,道:“岂止是见过呢!我可是第一只开了妖智的玉兔,会开口说话、会化形,都是她教我的呢!”

        陆小凤也笑了。

        但他的心里,却忽然也涌上了一阵淡淡的悲哀。

        因为他知道,嫦娥仙子已经死了,她的皮肉化作了月壤,永永远远的滋养着月亮上的小兔子们,而她的脊骨则化作了月桂树,月桂树的一根枝条,被折了下来,带到了凡间,又被心怀鬼胎之人利用,造成了无数血案。

        他忽然想问一问,既然嫦娥仙子如此强大,却又为什么会死去呢?

        可是他没有问,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永远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提起一个女孩子的伤心事的。

        但小谷却好似知道他想问。

        她轻轻地道:“其实那一天的确是很平淡的,我在月宫里带着,身边带着好多好多的小玉兔,和往常一样的,然后她说她要去外面待一会儿,我说好,可后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平平淡淡的,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可她却已死了。”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的喉咙忽然也被哽住了,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小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她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或许只是在月宫上呆得太久,所以已不想活了吧。”

        陆小凤忽然道:“你冷不冷?”

        小谷歪着头,眨了眨眼。

        陆小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板着脸道:“你怎么回事,不是喜欢抱抱么?怎么说了这么久,还不过来自己躺着呢?”

        他好似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人。

        但小谷却很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陆小凤这个人的温柔之处。

        她嘤咛一声,投入了陆小凤的怀抱之中,陆小凤从善如流的搂住了她,还亲了亲她的侧脸。

        小谷忽道:“有时候,我就会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陆小凤道:“什么?”

        小谷道:“明明是生离死别,可是在说再见的时候,为什么却如此的平淡?”

        陆小凤就也沉默了。

        明月皎洁。

        半晌,他才道:“因为人本不能预料什么是生离死别。”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最后一次的见面,或许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吻,或许是一个甜蜜的拥抱,或许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相忘于江湖,死生不复相见。

        等再回想起那个轻描淡写的吻,却发现它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意义和思念。

        那么小谷呢?

        他又会怎么样和小谷去分别呢?他们会珍之重之的说一句再见么?会窝在一起连着厮守三天么?

        浪子本就是见惯了离别的人,因为他们永远漂泊,在相聚时醉酒,在离别时惆怅,却从不肯停下脚步的。

        他本已习惯了这样的事。

        可是忽然,他的心中就涌起了一种奇异的冲动,他忽然就像要扳住小谷的肩膀去问一问,等到寻回桂枝之后,你想要去做什么呢?你是不是要回月亮上去、从此再不回人间了?

        可是他出口的话却是:“上官飞燕怎么样了?冷血问出了什么么?”

        他竟是不知道怎么样问出口!

        小谷表情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忽然这样问,她揉了揉眼睛,道:“她已经死了。”

        陆小凤一怔,叹道:“原来如此。”

        小谷道:“不过,她倒是说出了一些事情。”

        陆小凤道:“哦?”

        小谷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冷血一直在对付她,她年纪很小,不过是个被野心所蒙蔽的女人罢了。”

        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有野心却没有头脑,并且心很坏,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上官飞燕,是金鹏王朝的郡主,金鹏王朝五十年前覆灭之后,整个王室的财宝,就被分别放在了四个人的手中,上官飞燕的祖父上官瑾手中有一份。

        在五十年后的今天,上官瑾手上的那一份,早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而其他三个手握财宝的人,却又不会把财宝乖乖地奉上。

        上官飞燕要夺回这些财宝。

        她初出江湖,就认得了一个叫做霍休的老人,霍休是这江湖之中最富有的老头子,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答案很简单,霍休就是金鹏王朝曾经的朝臣之一,他的手里有一份财宝。

        他与上官飞燕合谋,要将另外二人手中的财宝夺过来,那二人分别是山西珠光宝气阁的闫铁珊、还有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

        上官飞燕给陆小凤下跪,就是为了让陆小凤替她去找这两个人,杀死这两个人。

        谁知,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却去管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桂枝之事。

        陆小凤铁了心不要管金鹏王朝的事情,这出戏唱不下去了,霍休在幕后,绝不能出手,而仅仅凭上官飞燕,又绝不可能解决这闫铁珊和独孤一鹤。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上官飞燕,陆小凤要去昆山,找一个叫朱定的人的妻子和儿子。

        所以上官飞燕先行一步,将这二人给直接杀害了,她的本意,本是想要拿捏住自己是目击者的身份,迫使陆小凤先为她服务,却没想到被冷血识破,又被从没放在心上的小谷一拳打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陆小凤忍不住道:“这个告诉她朱定妻儿的人,也就是给了她桂枝药丸的人。”

        小谷道:“应该是的。”

        陆小凤就道:“难道她没说是谁?”

        小谷道:“说了。”

        陆小凤道:“是谁?”

        小谷却皱起了眉,道:“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猜不出来?”

        陆小凤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道:“霍休。”

        这其实是很好推测的。

        上官飞燕这个女人,颇具心机,绝不是什么病急乱投医之人,她被陆小凤拒绝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根本也不是非常的着急,她之所以那样生气,不过是因为,她的面子被拂了,她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可是这个江湖上的人,总是要学会一件事的,那就是再咽不下的气,只要努努力,也能咽下去的。

        除非有人拱火,而且这火拱得十分的有理有据,让她信服,这才能让她也千里迢迢赶来昆山,就为了杀朱定的妻子和儿子。

        这个人当然就是她的伙伴霍休,除了霍休,又有谁能使唤得动她?又有谁能让她如此信任得吞下那药丸呢?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上官飞燕如此信任的。

        所以答案自然就是霍休。

        陆小凤刚刚迟迟不愿猜测的原因有二。

        第一,霍休是他的朋友。

        第二,霍休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难道不清楚,一旦上官飞燕被俘,他就立刻会暴露出来么?

        他的心里虽有疑虑,但是霍休却是必须要见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事情就这样定了,先去山西,找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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