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二叔
大青山下有个小石村。
村头有一棵老柳树，树桩焦黑，乃是一株雷击柳。
柳树后的第一个院子，便是村里的私塾所在。
在这办学的先生名叫方云峰。
方姓在青山县乃是大姓，祖上一直都在做药材生意，尤其以县城的方家嫡系为主，操持着大药堂，和赵国周边的六个国家都有贸易往来，生意还做到了赵国京城去。
方云峰是方家庶出子弟，没有资格接管家族产业，好在他自幼聪慧，苦读十年，在成年后考取了秀才功名，外出游历一番后，却是来到小石村落户，村里人对他十分尊敬，只因为他愿意教导村中后生读书，为这些山村穷苦人家的孩子开蒙。
至于拜师求学的束脩，方云峰并未刻意要求，鸟蛋五谷也可，野菜山果也行，即便什么东西都不拿，也能来私塾上课。
他的膝下，有一子一女。
长子名叫方浩，今年已经十岁，长相清秀，唇红齿白，眉眼与方云峰又六七分相似，聪慧机敏，是村民口中的‘状元郎’。
小女名叫方芸，今年也有八岁，对读书不感兴趣，最喜欢跟着方浩到处玩耍，虽是姑娘家，却是男孩脾性，胆大倔强，也不怕生人。
除了方浩，没谁能管住方芸。
再说回方浩，这孩子从小聪明过人，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十岁时方云峰就开始专门传授他学习科考文风，如此训练了半年，也能作出锦绣文章，等到来年县里举办童子试，方云峰就打算让他去试试，要是侥幸考过，就能算作童生，可以吃皇粮领月俸。
方浩的娘亲则要平凡许多，身体不是很好，相貌只算清秀，是个地地道道的山村农妇。
有时方浩也能听到村里的姑婆嚼舌根，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娘亲配不上做秀才的老爹。
方浩却一点都不觉得。
娘亲对他和妹妹非常照顾，每当老爹要抽打自己时，娘亲都会拦着，免去了他好多顿毒打。
而方云峰每到这时又都下不去手，只能摇头念叨着‘慈母多败儿’这样的话语。
方浩自小读书习字，空闲时还会跟着村里的汉子学些庄家把式，也算是文武双全，小小身体里，气血很旺盛，精神也很好。
普通孩子这个年纪，还在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
方浩天生早慧，又喜好读书，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爬上大青山去远眺。
对于大山外面的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向往。
“算算日子，二叔这两天也该到了，不知道这次又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有个二叔，是老爹的同胞兄弟，叫作方云海。
二叔是位走商，也是做药材生意，经常带着青山县产出的药材，和大江南北各地的商人交易，互通有无。
就在方浩放眼远眺村外古道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童稚声。
“浩子，你家来客人了，先生要我叫你快点回去。”
他身后说话的小胖子，是小石村老村长的孙儿，大名叫李富贵，小名小石头，长得虎头虎脑、憨厚可爱，就是那双眼睛看着太过机灵贼溜。
听到李富贵的喊话，方浩转身一笑，将手边没吃完的几个李子递到他手上。
“好兄弟，这些果子送你了，多谢你来传话，我得赶紧回家，慢了又得挨揍。”
“有吃的？”
李富贵眼神一亮：“这些李子酸不酸，太酸了我可不吃。”
嘴上说着拒绝，可是他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方浩早已一溜烟径直跑下山，还不忘回答小胖子的话。
“一点都不酸，就是甜得牙疼！”
李富贵信以为真，嘴馋得要命，一口就吞下个李子到嘴里，顿时满口都是酸涩汁水，直接咳嗽着吐了满地。
“你个杀千刀的死浩子，又在骗你家富贵爷爷！”
……
下了山，走回村子，方浩见到柳树下停着一辆马车。
拉车的两匹骏马，一青一红。
方浩哈哈一笑，挥舞着手臂喊道：“小青，小红！”
两匹骏马听到有人叫唤，回头哼唧哼唧看了一眼，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小家伙是自己主人的大侄子，倒是院子里传来了爽朗笑声。
“浩儿！过来让二叔看看，有没有长高长壮！”
站在门边说话的，是个精壮黝黑的布袍汉子，正对着方浩哈哈大笑。
见到二叔，方浩连忙撒丫子跑过去：“二叔，你可算来了！”
方云海蹲身摸着他的脑袋，笑问道：“怎么，这才两个月不见，你就这么想二叔了？”
“可不是嘛，这臭小子可是天天都在掐着手指头算你几时能过来。”
一身青衫，须发半白的方云峰也从院中走了出来。
在看着方浩身上的泥尘草芥后，他皱眉说道：“你这孩子又跑山上去野了，也不怕被豺狼虎豹抓去吃掉，还赶紧去洗手烧水泡茶给二叔喝！”
方浩连忙去洗手烧水，把老爹珍藏多年的上等岩茶拿出来泡好，端着茶水摆放在了院中老树下的石桌上。
“好了，殷勤已经献好，知道你在惦记着我的礼物，自己拿去打开看看吧！”
说着方云海将背后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方浩。
方浩接过包袱，立马就在桌上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
有三本线装书，还有一支紫毫墨笔，两块质地细腻的烟墨。
方浩见到二叔给自己的礼物，高兴得喜不自胜。
方云峰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朝着二叔拱手谢道：“多谢二叔！”
方云海见状摇头，对方云峰说道：“大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不是叫浩儿与我生分嘛！”
他是江湖人的性子，不看重这些虚礼。
对待方浩和方芸，就如对待自己小孩一样。
方云峰不以为意，固执己见：“恩不可忘，礼不可废，浩儿你觉得呢？”
方浩见父亲较真，偷偷吐舌，应声道：“爹爹说的是，二叔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这算什么。”
方云海拿这对父子没有办法，倒似开玩笑地说道：“浩儿，二叔送你去当仙人，你愿不愿意去？”
“仙人？”
方浩有些懵懂，追问道：“是《云澜地理志》上说的那些飞天遁地仙人吗？”
方云海点头，方云峰听了略有沉思，面色微微一变，问道：“云海，莫非又有哪个仙门要招收弟子？”
方云海一笑，点头说道：“大哥可还记得沧浪江畔的沧溟剑阁？”
方云峰脸上带着追忆之色。
“当然记得，在我们少年时候，沧溟剑阁的仙师曾经来到青山县招收弟子，当时被招收进入仙门的，就是如今县城药堂的那一脉子弟，若非他们家出了几位仙师，哪里能把药堂拿捏在自己手中这么多年。”
说到这，方云峰话语一顿：“我记得仙门弟子名额，家族一直安排给了嫡系一脉，我们这些旁系庶出子弟，可是分不到。”
方云海一拍桌子，认真说道：“这次前来正是要与大哥说这事，你也知道我在外面跑商，这次得蒙剑阁仙师看重，赐下了三个弟子名额，我家金虎只占用一个，另外两个我想给浩儿和小芸。”
方云峰看了桌边的方浩，以及在院里撒丫子乱跑的方芸，摇头道：“浩儿自小懂事，去试试撞仙缘也无妨，芸儿就算了，她这性子，还得过两年才能定下来。”
见大哥只愿意让方浩前去，方云海有些纠结起来，询问道：“那剩下的一个名额怎么办？”
“要不送给九叔一脉，他们当年给了我们不少照顾。”
方云峰沉吟片刻，摇头道：“他们的恩情，这些年我已还清，这名额是你的，自然也该为你自己结点善缘。”
说罢，他冲方浩吩咐道：“你去李富贵家给老村长带句话，就说现在有仙缘在前，愿不愿意让小石头去试试看！”
方浩合上手中的线装书，连忙朝李富贵家跑去。
他们两家，一户在村头，一户在村尾，中间不过几百米，很快就跑到了。
李富贵家比方浩家大不少，修建得如同一处古典庭院。
院里还有池塘假山，种满了富贵长青树。
一进院子，李富贵就瞧见了他，顿时怒目大骂。
“死浩子，你骗了我居然还敢来我家，爷爷，我的宝剑去哪了！我要打杀他！”
方浩没搭理他，朝堂屋走去，年过古稀的老村长正在木椅上闭目休憩。
“村长爷爷，我爹爹让我带句话过来，现在有仙缘在前，你愿不愿意送小石头去试试。”
听到他的话后，老村长顿时坐直睁眼，追问道：“仙缘，当真等到了仙缘？”
方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点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二叔今天过来，说要送我去一个叫做沧溟剑阁的仙门当弟子，他手中有三个名额，我和我的堂弟各占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谁……”
“要！最后这个名额小石头要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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