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杀气(2)
刘庆怀再下来的时候,原来的柳条箱变成了一块块柳条片,颜色已经变成了浅褐色。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本白色的字迹。
密码本!
这就是他们以为丢失通知推迟启用的密码本。
“先翻译电文!”
陆芃之指示道。
刘庆怀赶紧拿来电文翻译起来。
这是一封紧急电文,来自“东方行动”的负责人上尉皮克。
东方行动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特勤处与英国军情处制定的庞大计划,旨在对日敌后的情报搜集、袭扰、破坏,甚至暗杀等任务,以及维护在沪英美人的利益和安全。成员多是有公开身份的英美人士,他们与重庆方面留在上海周边的忠义救国军通力合作,在孤岛时期的上海小有建树。
由于陆芃之曾准确地预见了德国会闪击苏联而被指明为代表重庆方面的联络人。
陆芃之拿过电文,看了一下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万幸,还来得及。
他立刻穿衣出门,直奔愚园路的东方大剧院而去。
贾正廷没有想到的是陆芃之的秘密不再箱子里而在箱子上。
刘庆怀见陆芃之出门也不过问,立刻誊写起密码本来。
默契。
陆芃之到得东方大剧院,此时这里上演的歌剧《茶花女》已到尾声。
他给了看门人老汤姆逊20块美金,根本不理会老汤姆逊的感谢,直奔后台而去。当他在化妆间里刚刚坐定的时候,就听前台响起了“扬基歌”。
这是美国人在孤岛刷存在感。
皮克不仅是这部剧的导演,还扮演男主阿尔芒,女主玛格丽特则是由苏玛丽扮演的。这东方大剧院也是皮克的物业。
片刻之后,皮克哼着扬基歌一身戏服走进来,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陆芃之一眼,也不说话,从一个服装箱子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陆芃之,径自卸起妆来。
陆芃之知道规矩,也不说话,揣起信封就出来剧院。
当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外滩的大钟敲响的是十一点钟的最后一下。等到他回到住处,大钟敲响的应该是十二下。因为他得绕路,以防被跟踪。
这时,刘庆怀已经誊写完了密写在柳条箱子上的密码本。他递给陆芃之。
陆芃之好像对新的密码本不感兴趣,让刘庆怀自行校对一遍,销毁箱子,自己则打开从皮克那里带来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一张标着“除蝎行动”的地图研判了起来。
陆芃之是搞情报分析、战略研究的,一看到诸如“行动”的字眼就头大,于是就叫刘庆怀一同来过来研究。
刘庆怀一看之下,不由叫出声来,“这绝对不可行。”
陆芃之抬头盯着刘庆怀,像是要听他的理由。
刘庆怀沉吟了一下,“饵下得有点大。”
“你是说牧天?”
“没错。特么的美国人想什么呢,拿个大活人,还是我们中国人当诱饵?这也忒不地道了吧?再说,我们人手不够。”
“人手是个问题,不过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青蝎会仗着日本特务机关撑腰四处寻衅滋事,给日军进入租界制造各种借口。抓住这个机会给他以重击,可以打击日本的嚣张气焰,提升我抗战前线将士的士气。”
“理论上是如此。可是在外白渡桥行动,那一带虽说是公共租界的地盘,但实际上已经属于日占区了。事成之后如何撤离这是个问题。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那么就意味着行动的失败,诱饵就会被吃掉。”
“没错。日本浪人之所以选择在外白渡桥动手,是因为预留了撤离路线,向北可以进日本总会,往南就是日本领事馆。全域又有日本海军特遣队驻守。在这里动手,无疑是火中取栗啊。这个皮克!”
“还是请示一下吧。”刘庆怀试探地问。
陆芃之沉吟了片刻,把那张地图按在墙上,凝视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的使命就是配合他们的行动,咱们来上海之前得到的指示也是一切以东方行动为准。你去准备一个预案,以确保行动顺利实施。”
刘庆怀接过地图正要出门,陆芃之又着重道:“包括牧天的安全。”
……………………
久井英一摒退了渡边等人,仔细地研究着桌上的地图。从大桥监狱到法国总会,囚车要沿着华德路过外白渡桥在外滩行驶一段,拐入爱多亚路、沿福煦路一直前行。外白渡桥是它的必经之路。
苏州河以北已是妥妥的日占区。那里有日本宪兵设置的关卡。
哈,天助我也!
牧天,我要你死,很难看地死!
该死的支那人,胆敢羞辱我大日本武士?!
久井英一心里发狠地念叨着,再回头看着满屋的枪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小野的重伤,古田的不幸……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计划的准确无误这才去了内室安寝。
……………………
彼得森把手里的锡兵举到头顶,对着房顶的灯打量了一阵子,放在面前的“押解路线图”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下的上海,朝西眺望着法国总会的方向。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押解牧天要经过的路口,思忖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有人想要牧天死!可为什么自己得到的押解线路图还是那么常规?这打破了自己的安排。他的计划是车队经过舟山路口的时候,换掉牧天的囚车,就势逃之夭夭。不过牺牲两个印度籍的看守和司机而已。至于他们的顶罪,自己也做好了打点家属的准备。
不行!
他拨通了那个紧急电话。
在一番忐忑的等待之后,得到的指示是必须按既定计划执行!
哦,天呢,他这是要干什么?简直疯了!
彼得森收起锡兵,蒋信达敲门进来。
“彼得森先生,晚上好。您找我?”
彼得森抬头瞥了一眼蒋信达,“蒋巡长,明天押解牧天的任务由你负责安全保卫,各个路口的警戒落实了没有。”
“报告助理先生,一切就绪。”
彼得森一笑,把那张押解路线图拿起来瞄了一眼,放在一摞文件的上方,按了按,“这件事非同小可,租界当局非常重视这次审判,要确保审判的正常进行。昨天夜里大桥这里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正在调查。不知道蒋巡长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线索。”
“有这等事?卑职没有听说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半夜,有三个小混混被转来大桥,却恰巧关进牧天的牢房。牧天的牢房在你的辖区,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据记录,昨晚是你带班的。”彼得森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婉转。
“助理先生,我昨天家里发生了点特殊的事情,是郭兴凯代在下值的班。”
“这事虽然严重,但也可大可小。慢慢查吧。重要的是明天的押解,我建议改变押解路线,但上头不批准,依然延续原来的路线。这对我们安保就提出了新的要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得加强全线的警戒。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是,是。在下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没这么严重。他一出了大桥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至于将来判了,服刑大约也不会在咱们这里。只要过了明天这一关,就万事皆休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牧天。”
蒋信达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当电话响到三声的时候,他把电话挂断了,接着又拨过去,又响了三声,再次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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