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送礼
今日下了雨，密麻的细雨打在院子里的美人蕉上。黑羽白腹的乌鹊从雨里飞进来，跳到窗框上，抖了抖水，朝坐在窗边的人“嘎嘎”地叫着。
苏尘烨撑着伞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柳月的事情发生了后，苏尘烨直接从苏家调了几个人过来，都是苏家仔细培养出来的，绝对忠心，以防柳月的事情再发生。
几个人从陈郡快马赶来，刚到就上值，苏尘烨老资本家无疑了。
“季安。”苏尘烨喊道。
侍女将食盒放到桌案上，端出了瓷碗。
苏尘烨闻到了一股和苏听雨常用的香不同的味道，房里燃的香不再是以前的春华秋实了，被换做了苏合香。
一想到这个，苏尘烨就是眼神一冷。
他倒是没想到柳月会把东西下在季安房里的熏香炉里，这东西单查没啥毒，但是和季安每日喝的补汤里的一味药材混在一起会慢慢侵蚀季安的身体。
还好发现的早。
苏听雨端起药碗，一口闷了药。
新来的侍女唤作亦薇，从小在苏家长大的。她收拾了药碗，自觉地退下了。
“听说冯家那伙人最近在搞些小动作。”苏尘烨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跟苏听雨提了一句。
苏听雨倒是没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只是说了个“嗯”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小皇帝倒也是个不安分的。”苏尘烨既然能够知道冯家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自然也能够探到冯家跟小皇帝有了联系。
听到了这个，苏尘烨才抬眼看了下苏尘烨，笑了一下，说：“叔父的消息好灵通，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啊，伯父已经给我来了好几封信了。”
苏尘烨立马蔫了，说着：“咳咳那啥，过两天我就离开了，我会留下药，季安你记得喝。”
苏听雨也知道自家小叔父的性子，也没觉得大伯父的信能够真的让小叔父听话回去。
苏听雨：“嗯，好。”
说完，苏尘烨就借口要去收拾东西撤了，他怕再待下去就得被苏听雨叨叨上一两个时辰。虽然，他是长辈，可是有时候这个身份在季安面前不太管用，特别是他没理的时候。
苏听雨看着那急匆匆出去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他拿起一边放在盒子里的白玉簪子，看着，拇指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下一刻，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那点儿不易见的弧度又平了下去。
魏莱是苏府的常客，门房倒是没有拦他，轻易放了人进去。
苏听雨一见到魏莱那不好好穿整齐的衣服下意识地就想要皱眉，但是一对上魏莱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将那白玉簪子收起来，但魏莱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苏听雨的手：“新买的？不像你喜好的东西啊？”
虽说这玉材质不错，可是这匠人的手艺还差了点儿。
苏听雨把魏莱的手挪开，把盒子盖上，收了起来。
收好了东西，他才慢悠悠地说：“还行。”
魏莱眸光闪了下，看着苏听雨把东西收起来，眼里写上了感兴趣。
稀奇啊，不就是支簪子吗？要知道以前比这更值钱的东西苏听雨都没这样做过。
这东西要说珍贵肯定是没那么珍贵，还不如上次被他弄坏的那尊汝窑白瓷莲花瓶，那么能让苏听雨这么宝贝的……送东西的人不一般？
好奇呀，可是看苏季安这样子，问了多半也不会告诉他。
亦薇端上了茶水点心，这位陌生的侍女惹得魏莱多看了几眼。
他时常来苏府，苏听雨院儿里的侍女仆从他熟得很，这位他倒是不熟，他记得苏听雨以前的侍女是柳月来着。
他直接问了出来：“换侍女了？”
“嗯。”苏听雨端起茶盏，“出了点儿小麻烦。”
“出事儿了？”想也明白，把贴身侍女换了，多半是那人出了问题，要知道，柳月可是照顾了苏听雨十年。
不过他也只是呵呵一笑：“我早就说了那女人有问题你还不信。”看眼神就觉得不太好。
苏听雨笑了一下：“嗯，你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那是自然。”魏莱得意。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挑了些“趣事儿”跟苏听雨说。
花楼乐坊，有趣的事儿可不少。
入了夜，城东。
女人笑得一脸甜蜜，依偎在男人怀里，看着男人新送给她的镯子。
“喜欢？”男人挑眉看着喜悦难掩的女人。
女人看着手里这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镯子，心里开心，抱住男人：“喜欢，爷对我真好。”
“爷今天留在月儿这里吗？”自称月儿的女人扬起妩媚的脸庞，看着男人。
“今天不行，今儿爷还有事。”男人拦腰将女人抱起，往里间走，“月儿现在好好让爷乐乐。”
女人抱着男人的脖子，脸上满是娇羞之色，娇嗔着：“爷~~”
屋里的两个人都不不知道，有人正朝这边来。
男人收拾好衣着，和女人又温存了一会儿，亲亲女人，甜言蜜语说了一堆然后准备离开了。
他是冯家人，现在冯家有了起势的趋势，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他要趁现在为自己争更多的利益。还有，苏府那个女人，找个时间哄一会儿吧。
想到那个女人，男人嘲讽一笑。
那个蠢女人，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真以为他会娶她为正妻啊，也不看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可是下一刻，眼前又一道黑影闪过，他就笑不出来了。
喉咙一疼，他下意思地去摸自己疼的脖子，摸到了一手黏糊的血液。
他倒下了，睁大了眼睛，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见了一朵绢花被放在了他边上，在银白月光下，他看见了，那是朵柳绿的绢花，嵌着一颗绿宝石。
就像他送给苏家侍女的那朵绢花。
脚步声渐远，男人也没了反应。
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样子，或许明天早上，就会有早起去买菜的妇人或是赶工的男人看见报官。然后就会有人把这位家世不低的世家子弟拉回去了。
清晨。
苏霖一早就跟苏听雨说了些“趣事”，心情很好，嘴角都噙着笑。
苏尘烨一大早连别都没告，天光初亮时就走了，生怕多待一天，他哥就会从陈郡跑来逮他。
这时亦薇进来，说：“主子，莫管家说方大人来了。”
苏听雨手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说：“让方大人进来吧。”
方不渡一听苏听雨愿意让他进去，喜上眉梢，提着个还带血的狐狸进来了，亦薇看见他手里提的狐狸，欲言又止，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让方不渡提着那狐狸进去见苏听雨了。
“苏相！”方不渡今天跟人去城外打猎了，猎了只狐狸，虽然狐狸伤口大了些，但是给苏听雨做个手笼还是没问题的。
苏听雨看着方不渡手上提的狐狸，皱起了眉头。方不渡是直接过来的，狐狸都没收拾一下，被箭射穿的脖子上还带着血，甚至手上都沾上了些。
看见苏听雨皱眉，方不渡低头看看手上的狐狸，开口：“呃，要不要我处理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苏听雨看着方不渡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抿紧了唇，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谢谢相爷。”方不渡接过手帕，仔细将手上沾上的血擦干净。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苏听雨的发间，束发的白玉簪子正是他送给的那根。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根簪子很配苏听雨。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方不渡望着苏听雨发间的发簪，藏不住自己的开心。
这样的表现，苏听雨自然不会错过。
他张张嘴：“方大人，你不用用去值班吗？”一大早就出城打猎，看上去挺有空的。
“哦。”方不渡想起这个，“和人换班了。”
“苏相，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要是苏听雨回去了，他还可以趁着职务之便多看苏听雨几眼。
“大概还要过段时间。”亦薇送上了茶水，配上了点心。
苏听雨把点心推给方不渡，让他垫垫肚子，这么早就跑去打猎，多半早饭也没吃。
方不渡还真没吃，从碟子里拿了块点心就着茶吃。
苏听雨看着他这把茶当水喝的样子，眼睛跳了跳。
这喝法，糟蹋了他的好茶。
方不渡吃着点心，眼睛也没闲着，扫过房间，看见了那白瓷瓶里的花。虽然大多数的花都已经谢了，只剩下最后一枝还挂着零星一两朵有点儿蔫的花朵，可是枯枝还是在花瓶里用清水养着。
其实跟这房间看上去有些不搭，但是还是被好好放在多宝阁上。
苏听雨顺着方不渡的目光也看见了那白瓷瓶，右手手指不自在地曲伸了一下。
“方大人秋猎会去吗？”苏听雨移开目光，转移话题。
入了秋，礼部也准备起了接下来即将到来的秋猎。这事儿是早就有定制的，都是按规矩办事。
要在围场那边待上三四天，安全、食物、帐篷什么的都是需要准备的，礼部那边也不轻松。
方不渡咽下嘴里的点心，说：“会去，你要去吗？”
“去。”苏听雨说，那时候他的假也该休完了。
“相爷身体没事了吧。”方不渡问着。
苏听雨看着方不渡，嘴角含笑：“我以为方大人应该很清楚。”
方不渡摸摸鼻子，好吧，他确实早就从苏三先生那里知道这个了。
方不渡犹豫了一下，问：“相爷，柳月是谁的人？”他虽然跟苏听雨说了他发现的不对劲，可是这是归根到底还是苏家的事，他如果插手怕苏听雨不高兴，他就没多过问。
苏听雨现在淡然，不见那日的冰冷模样，，但是眼神平淡：“人是我的，但是个蠢的。”竟然会相信男人毫无实际的承诺。
说完，余光看了眼方不渡，提醒一句：“方大人，这是跟方家没关系。”
方不渡撇撇嘴，也没回答苏听雨，低头继续吃点心。
秋猎将近，苏听雨返了朝堂，一回来就直接捋掉了几个冯家的人，气的冯家跳，却也拿苏听雨没办法，因为对方拿出来的证据将人钉死了，他们也翻不了案。
他们也只能气那些人尾巴都处理不干净。
御书房里。
伺候的宫人都被楚洛书挥出去了，楚洛书面色不佳地看着下面的人。
他说：“冯大人觉得朕能在这事上插得了手吗？”
冯峰其实也知道他现在这个举动不合适。
虽然平时朝堂之上小皇帝也会决议，但是听那决议出来的内容就知道是苏听雨教的。
现在苏听雨回来了，小皇帝也不敢显露出自己的野心。
自己现在这个行为简直就是在提醒小皇帝他什么都做不了主。
可是这次这个人…………冯峰的脸色晦暗，咬牙，心里憎恨着苏听雨。
冯峰低着头，看不见楚洛书的脸色，只是听见他语气不好地说着：“朕会想办法的，你回去吧。”
冯峰弓着腰，道着：“多谢陛下。”
冯峰出了宫，脸色难看。路过苏府，他看了一眼那朱红大门，心里恨得很了，却也不敢做什么。
另一边。
冯峰一离开，小皇帝的脸立马阴转晴。
紫袍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卷书从雕着喜鹊抱枝的四折紫檀屏风后走出来。
“相父！”小皇帝开心地叫着，不见刚刚的半点儿阴沉。
冯峰不知道，在他跟小皇帝说话时，话中的一个主角就在屏风后面听着他们的交谈。
楚洛书熟稔地抱住苏听雨的胳膊，邀功般地说着：“相父，朕刚才演的好不好？”
苏听雨点点头，抬手落在了楚洛书的头上：“陛下刚刚演的很好。”
“哼，还不是那冯家人太蠢了。”楚洛书说着，“非觉得朕是傀儡皇帝。”什么傀儡皇帝啊，他就是懒了一点而已。
“不过，相父，冯峰为什么要救这批人啊？”楚洛书奇怪，都求到他面前来了。
苏听雨合上了手里的书，上：“这次冯家的三个人中有个叫卢艺的，官拜吏部侍郎，是冯家的一个很重要的钱袋子，而且冯家的二小姐与这人早已珠胎暗结，冯二小姐这几日正在家中闹呢，这是被瞒得比较好，没传出来罢了。”
于公于私，冯家的人都要想办法把这个人捞出来。这是冯家的心腹之一。
“到时候我会留他一命，降个官，陛下给冯家答复就好。”
“哎！”楚洛书一脸不高兴，“要放过他吗？”他刚刚那话只是应付冯峰那老家伙的，可没真想帮他。
“嗯。”苏听雨摸摸小皇帝的头，温声说着，“他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哦。”
“对了，陛下。”苏听雨转了话，“臣听陈将军说，之前你让陈将军暂时停了课，可是真的？”
“！！！”混蛋陈桥，说好了不告诉相父的。
“相父～～”楚洛书睁着水润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听雨，声音转了几个弯儿。
但是抬头就对上了苏听雨含笑的眼眸，他的语气温柔：“乖，臣会让陈将军给陛下补回来的。”
在苏听雨的笑容下，小皇帝打了个抖，脑袋耷拉了下来：“好的，相父，知道了，相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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