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桂枝雪（五）
见陆诀走后，赵秀儿又凭空变出来一堆酒杯。酒杯飘到了每个人面前，她笑道：“大家一起喝啊。”
万君君一把捏碎了酒杯，对赵秀儿道：“我可没时间和你玩过家家，到底要干什么？”
赵秀儿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来豫州城就是想要如月镜，可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被凌虐至死，那她还会开心吗？”
听到凌虐至死，万君君不禁捏紧了拳头。
她是胡乱说的，还是知道了点什么？
季清辞道：“你少废话，快把如月镜交出来。”
赵秀儿道：“这么好的东西哪有说给你就给你的道理。不如这样吧，你让他一直陪着我，我就把镜子给你们，如何？不然我一个人好孤独。”
说罢，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林霜停，就等着她露出犹豫又焦灼的表情。
万君君十分爽朗道：“好啊，你这么喜欢就给你呗。”
季忆雪和陈端礼一惊。
“师尊，你再说什么啊？”
连季清辞都没想到林霜停会这么决绝，果然和记忆里的一点都没变。
赵秀儿见这个女的如此冷漠，有些出乎意料，反而让她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她道：“这么快吗？你也不考虑一下，冥婚的活人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万君君继续道：“这有啥好考虑的？不管你刚才选了谁我都会这么说的，男人哪有如月镜值钱，所以现在可以把镜子给我了吗？”
万君君伸出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干嘛？玩不起，要不这三个都给你好啦？你还可以轮流来。”
陈端礼：“……”
季清辞：“……”
赵秀儿：“……”
万君君笑道：“怎么，为什么不给我，还是说你手里根本就没有如月镜？”
赵秀儿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女的怎么会这么笃定，难道她知道点什么？
万君君可不止知道点什么，万君君可是看过剧本的人。
她笑道：“那我告诉你吧，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寒灵出鞘,直朝赵秀儿袭去。
赵秀儿身前窜出一大片树枝去抵挡寒灵的剑气，然而不过是螳臂当车。树枝被节节破开，剑气直逼赵秀儿。
她猛得一闪躲，翻倒在地，用一脸怨恨的表情看向万君君。
万君君收回了剑，一字一句道:“就这点本事还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
赵秀儿怨念的表情又转变回了诡异的笑容，突然，许多树枝穿墙而出，整个房子因为被贯穿而坍塌。
一颗巨大的桂树竟然从庭院后面走了出来。它穿墙而过，全然不顾这房屋建筑的束缚，尖利的树枝化作无数密集的暗器朝万君君处袭来。
“寒灵。”
剑气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挡住了桂树精的进攻。
季清辞趁势画符，忽然间，张家上空乌云密布，黑云缭绕，化作一道雷池，雷霆震动，直直劈在桂树精身上，它只得缩回枝干，护住自己和赵秀儿。
众人找准了机会，拔剑出击，齐齐砍断桂树精的树枝。桂树精一时之间自顾不暇，接连撤退。
万君君召出缚妖索将它团团捆住，季忆雪和陈端礼施了个剑阵，剑化成数道剑影死死定住桂树精。
很快它的灵力消耗殆尽，瘫软在地上。
赵秀儿没了桂树精的庇护，法力尽失，江观荷只一剑穿刺了她的胸膛。
赵秀儿此时很想吐一口血，但是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光滑晶莹的皮肤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化，最后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她感受不到痛，却知道自己在死亡。
“赵秀儿，居然是个桂树精？”
万君君道：“不，赵秀儿只是被妖怪借用的一张皮罢了。妖怪还没有修成人形，只能用灵力捏一具尸体来替自己说话。真正的妖怪只是那只桂树精。”
秘境渐渐散去。所有婚礼喜庆的装饰都化为阵阵烟尘飘散在空中。
张家奢华的住宅也因为激烈的战斗化为一片废墟。
桂树精只剩下一片残枝，从它冒死从泥土里出来和万君君打斗就注定了它会因为没有灵力的供养而枯死。
众人看着秘境消散露出的断垣残壁，可想而知刚才一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桂树精临死之前，万君君用缚妖索取出了它生命最后一点记忆。
桂树精未成型前，是张家种在天井的一棵金桂。已有百余年的历史，每到金秋九月，桂悬秋香，以此被视为吉祥。
它看着这栋宅子的主人们一代又一代的兴旺与衰败，周而复始。
它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宅子的主人换了一位又一位。
那天有个女孩嫁到了王家，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但她却满脸泪痕，没有一丝开心的意思。
随后，桂树也渐渐明白了。
女孩一出嫁就开始了她守寡的此生。她被当成一个仆人使唤，甚至仆人都比她要尊贵，她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为张家做苦工。
她出不了门，闲下来的时候只能和一颗桂树碎碎念，把自己每天无趣的生活重复又重复。
桂树也无聊的很，就这么听着她一直说。
冬天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雪。北风卷地，百草枯萎，厚厚的积雪堆了一庭院。正常人连在雪里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女孩没有厚衣物过冬，只能缩在小房间里瑟瑟发抖，当她抬头的时候，看见那颗桂树被暴雪不断摧残着。纤弱的树枝被暴雪压得喘不过气来。
女孩走了出去，即使自己冻得满脸通红，手指发僵，也要将桂树上的积雪拂去。
小桂树，你可千万要撑过这个冬天呀，你要是死了，明年春天我和谁说话？
终于，暴雪渐渐变小。女孩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回到小拆房。
心里等着开春那天，桂树又重新长出新的枝叶。嫩绿嫩绿的，名曰“希望。”
可就是这个冬天，张家老太太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孙子说他好孤独。
张老太太从此夜不能寐，只求死之前能让自己的孙子安息，张家的子子孙孙们都吓坏了。
“不是已经给他找媳妇了吗？”
“找了个活的媳妇有什么用？”
“可是那个姓赵的，难不成……”
“这还不简单，就说病死了，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他们考虑再三，赵秀儿的命多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
于是他们打了一口棺材。给赵秀儿的饭里下了药，她晕了过去，直接被塞进了棺材里。
等到赵秀儿醒来的时候，正是出殡那天。
她睁开眼一片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那天，她一路上都在拼命拍棺材板，希望有人来救救她。
她敲得手指出了血，指甲都断了。她用头去嗑，嗑的出血，血顺着棺材滴下。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路过的人明知道棺材有问题，但却没人在意
女孩怜惜一颗桂树，但此刻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怜惜她。
桂树终究成精，而它想做的只是给这个少女报仇雪恨。让他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
万君君看完，心中五味杂陈。
难怪神话故事会存在这么多的女鬼。在这个年代，女人的一生是多么的艰难。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为自己报仇，只能期盼死了后化成厉鬼复仇。
江观荷气得全身发颤，眉头一竖，指着张家人就骂道：“给活人办丧事，给死人办婚礼，你们可真厉害。”
她都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这么快处决了赵秀儿。应该等到她弄死张家人再说。
张家人见证据确凿，也不敢在喊冤，跪在地上磕头：“真人，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
万君君道：“放过你们是不可能的，法制社会还要不要了，来几个人把他们拉去见官府。”
江观荷道：“见官府？真是便宜他们了，我看直接关进地牢里饿上三天三夜，饿死算了！”
虽说这是修真界，但官官相护，恃强凌弱的事情屡见不鲜，以张家的财力，最后上下疏通，只怕可以轻松逃过一劫。
季钰玄道：“这事倒也不难，把他们交到附近的宗门去即可。”
一个宗门上上下下的脏活累活这么多，自然有收拾他们的办法。
万君君思索着，豫州是哪个门派在管理来着？
附近最大的门派应该是临水丹宗，不过临水的人居然对如月镜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直没有出现在豫州城。
韩昊苍笑道：“临水换了宗主后，整个宗门是越来越懒得管事了，我看他们是没心思管这几个刁民，这越秀也不远，不如季宗主代管一下。”
季钰玄笑笑：“恐怕不能乱了规矩，不管他们想不想管，总得通知一下。”
临水吴宗师继任宗主，本人性格恬淡，无欲无求，耳濡目染下，整个宗门都开始与世无争，沉醉在临水桃花源内，每天研究怎么搓丸子。
去年的源清之会他们甚至都没有出席。
陈世卿道：“到时候送到临水去，正好很久没有拜访过吴宗师了，也顺便打个照面。”
众人点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韩昊苍话锋一转：“不过话回来，如月镜和这个秘境没有一点关系喽，那现在剩下的秘境是不是就是如月秘境了。”
万君君摇摇头道：“是没什么关系，但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它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如月镜，但对秘境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首要表现是我们进入的如月秘境被桂树精控制了。”
韩昊苍见林霜停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底，便问道：“所以林大宗师可否告知，如月镜现在在哪里呢？”
万君君刚想回答，季忆雪和陈端礼从张家跑出来，焦急道：“师尊，陆师弟不见了。”
万君君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反派给忘了。
她随后回道：“不用担心他，他就在紫花宫。”
陈端礼道：“紫花宫？”
这不是慕幻桃住的地方吗？
大家有些懵，怎么什么事都能和慕幻桃扯上关系？
万君君甩甩手道：“韩长老稍等，我去去就回。”
她撇了一眼季清辞。
“你，跟上。”
季清辞道：“为什么叫我。”
万君君道：“因为慕幻桃看见你就生气，我要气死她。”
季清辞：“？？？”
万君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问道：“等等，你会御剑吗？”
季清辞用了一脸你傻了吧的表情看向万君君。
然后笔变成和剑一样长度。
万君君：“……”
年纪大了，一定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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