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缺陷
荒漠的天气永好像远都是那么晴朗，日光透过簇簇叶片撒下的凉荫里夹杂着少许的白斑，试图捕捉白斑的手在阳光下慢慢温热起来，和徐燃第五境的血源珠一样在逐渐恢复活力。
徐燃坐在凉荫里操练血气，第五枚血源珠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就像眼前曾度过多年贫瘠后又焕发生机的古树，徐燃也在静待枝叶再次繁茂。
几天前林清姀在他临走的时候，配制了瓶简单的药剂递给他。她干净利落的手法在徐燃眼里更像是流动的水流般欢畅，无意间滋润了两岸的嫩草与微花。
林清姀跟他说过这瓶药剂的疗效很好，但疗效好的代价就是会产生点副作用。
药剂的药性不够温和，喝下药剂的人血液会粘稠一些，很容易使血液内的血气常会躁动，不易受到掌控，对身体的协调能力也会微微有所下降。
但林清姀相信自己的眼光，徐燃的血液检测出的数据可不会骗人，她也正想看看徐燃的身体是否会受到影响。
实际上，徐燃的身体素质比林清姀想象的还要强横许多，无论是效果多差的副作用都很难比得上徐燃自身的缺陷。
徐燃喝下药剂后，很快就体会到一种似有似无的酸麻感，对比缺陷发作时的状况，这简直就像是按摩。
徐燃许久没有完全动用过四境以上的力量，体内血气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压抑的鲜血渴望也不甘寂寞了，药剂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是浪潮里掀起的小水花而已。
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徐燃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体的特异点，事关消化能力与续航能力方面的东西。
他曾留意过其他血族，每天或多或少的都会吃点东西补充血气，像他这样仅靠喝下血剂就能维持生存的家伙仅有他自己。
徐燃感到奇怪的点是自己的续航，他清楚自身体质的特殊，但恢复与续航是两回事。
根据常识来说，越是力量强横的人，他的消耗就越大，也就是吃掉的东西越多。可自己几乎没有过食欲，甚至几天都不曾进食过一次，除了补足必要的水，每天饮下的血剂不过是几口而已。
今天再去检查室正好问下林清姀，估计她会很感兴趣，希望她能解开徐燃的困惑吧。
其实这是自徐燃开始记事起就已经出现的问题了，当时族里的长辈还好好的查了查，废了一番手脚却仍是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反倒是更加怜惜徐燃了。了解过情况的族人都觉得这个瘦巴巴的小孩子应该是活不久了。
久经战乱的困扰让部落不停的迁徙，饥荒与疾病以及战争如同可怕的梦魇般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在死亡面前，年龄大小与力量强弱并没多少优待。
迁徙里零零散散死去不少人，可这个生命力脆弱的孩子却是活了下来，他身子小小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很有神，像是黑暗仅存里的火光。
对徐燃时常照顾的年迈老头儿拍了拍徐燃的小肩膀很是感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孩子能活着真是上天的垂怜啊！”
“上天的垂怜吗？”徐燃屈指弹动的一抹血色流光穿透大树的躯干，留下的针孔与徐燃的目光练成一线，切断了回望过去的视线。
白色的屋子，白色装饰，白的大褂，一切淹没在纯洁的白色里。
当徐燃走进检查室内的时候，林清姀正在翻阅几本书，时不时地挥动手中的笔。
侧面的阳光从窗户里模模糊糊的照射进来，倾泻在她身上的光线很温柔，垂下的长发绕过耳畔闪动着微光，这幅有点恍惚且格外恬静的画卷一下就触动了徐燃。
徐燃无声的靠近站在她身边，她写的句子段落有致，留下标记的相当明显，可惜徐燃看不大懂，但字迹的漂亮他还是能看出的。
跟他年幼时看过的书不同，那些印上去的字工整的过分，像是一阵挺拔胸膛的守卫士兵，充满着肃杀的气氛。
而她的字迹跟她相似，一横一竖笔画里的娟秀不深不浅的刻在纸张里，挥发出点点的笔墨味道似有似无，徐燃又稍微贴近了点。
等林清姀又写完两页的时候，她转了下脖子才发现身旁站着的徐燃。
“来多久了，坐啊。”
“刚来一会。”徐燃转身抱了一张椅子过来，他可不想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串难听的声音，这会破坏掉美好的气氛。
“你不觉得有点挤吗？”林清姀扫了一眼双方的距离。
徐燃又双手抱住椅子往前挪动了一段，他看着林清姀说道：“没觉得。”
“那我们贴在一起才算挤吗？”林清姀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贴在一起？不，也许叠在一起更好点。”徐燃竟然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呢？”徐燃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林清姀顿时有些恍然，她从未见过如此奇葩的人。
林清姀刚想按下徐燃抱住她的手，却发觉徐燃用的力气更大了。
“你别太过分了！”她一改之前的娴静，稍显嗔怒的样子又是一种风情。
“不是你说的保持亲密吗？”
“我说的意思是一点，你明白一点的意思吗？而且亲密大概关系也应该是循序渐进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慢慢来，可我还不够慢吗？”
望着他极其自然的样子，林清姀气到轻笑了两声，她开始怀疑黑月请她来不只是治疗徐燃的伤势，更要治愈他的脑子。
“你每天好像都挺闲的？”林清姀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没有战乱的时期，所有的荒漠居民都挺闲的。”
“除了修习血气外，就没有别的活动了？”
“别的活动？你是指看书和做研究？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战乱，就算是安安稳稳的生活也几乎没有看书这种事，因为根本就没有书。”
林清姀没有想到荒漠竟然贫瘠落后的如此厉害，连书都没得看，简直就像是直白的宣判了此生注定平庸。
“你认识我写的这些吗？”她指着写好的字迹给徐燃看。
“大多数认识，但连成句子就不知道具体的意思了。”徐燃摇了摇头说道。
“你看过书？”
“小时候的看过，后来就没有了。”
林清姀微微垂下头凝视着书本，她没继续追问他所说的“没有了”究竟是没有书了，还是没有机会了。
“你的手.......”林清姀紧紧按住徐燃的手，不再让它胡乱的游走。她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脸颊两侧泛起少许的红晕，迎着光线格外的柔和温婉，那是徐燃极少遇见的光景。
“你还真是放肆啊。”不知为何，她又变回了原先文文静静的姿态。
徐燃缩回了手，他随意答道：“还好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缠着我，但我能看出来你对我最多只有欣赏，而不是情欲。”
“因为你身上有吸引我的东西，那是我在荒漠里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
“那我可以离开了嘛？”
“等等。”徐燃牵住她的手，在她小拇指的边缘处上用手指来回摩擦了几下，被染上的浅浅黑色墨痕就完全擦掉了。
“现在好了。”
在林清姀整理书本和笔记的时候，徐燃在室内逛了几圈，像是在寻找吸引到他的东西。
“最近药剂研究的怎么样了？”
“还好，制作过程算不上困难，但也不简单，我正在考虑如何最大的发挥药效。”
“最好恢复的速度再快点，药性再猛都无所谓。”
“你可是答应过我要配合我做研究的，我不可能任由你胡来的，我有自己的做事准则和实验指标。”一提到研究方面的事情，她的情绪反应好像更甚于对自身的珍重。
“好吧。”徐燃平缓的回复。专业的事确实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理，他连人家写的啥都看不明白，没必要硬杠。
“对了，我还想问你件事情。关于消化的问题。”林清姀坐直身体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实力越是强劲的血族每天消耗也就越多，那每天血剂和普通的食物都要补充很多对吧。可我为什么仅靠补充血剂就行了？更何况我身体有伤。”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因为体质的原因，消耗与补充都是有多又少的，但最终绝对呈现出微妙的平衡。
不过，你真以为你血气亏空严重都是驱散伤口遗留的腐蚀气体吗？”
“难道不是？”
“恰好相反，我虽然没有给你详细的检查过，但通过已知的数据就能得出结论了。
你身体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太好了，你不需要花费大量的血气就能压制住残留气体。但你每天补充血气都少的可怜，所以一直都在维持着负增长的状态。”
“可我并不觉得很饿啊。”徐燃的疑惑似乎很是平常。
“会不会有饥饿感并不能直接表明身体的情况。比如说，你让没有血气唤醒过的血族每天的只吃正常饭量的一半，很久以后他的身体可能就会习惯，并且自动忽略掉饥饿感。在他身体不在强盛的时候，这些问题就会一一出现。
“我猜测你的心脏内没有存储到一丝的精华，那可是在血族在衰老期后的保障。现在不清楚你的身体是否出现了副作用，但凡出现应该会有所表现才对啊....”林清姀也陷入轻微的困惑之中。
“哦。”徐燃拖了点长音，他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并不是自己不饿，而是被早已习惯的感官抛弃了。而自己无奈许久的缺陷——鲜血渴望却并非是缺陷，而是身体到达负荷极限出现的警醒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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