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莺
傍晚,温园里的光线有些虚幻。
吐息间,是药香与黑檀木的气息,终究是缠绕在一起,交换错落。
宋晚辞仅仅只是亲了下薄景年的下巴,很轻地触碰到,随后离开,唇色好似湿润的玫瑰丝绒。
嫣唇微启,齿关后是粉色的舌尖,很快地退了回去。
宋晚辞眨了下眼睛,长睫掩下,原本眸子里蓄着的水意好似即将滴落。
腰间是冰凉的触感,宋晚辞醉了酒,却是觉得热,可腰后的冰凉却使她清醒。
一个很轻的吻,算不得什么。
交易是真,三年的光景更是真实,既然是笼中夜莺,观赏与被索取皆不由她个人意愿。
宋晚辞往后退,纤细的腰彻底地靠于钢琴之上,头晕的愈发厉害,思绪却是清醒。
薄景年的眸子不过一瞬间沉了下来,眸底的漩涡又慢慢显露,淡漠之下掩着的情绪,讳莫如深。
更多时候宋晚辞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是看不真切的,她透过金属的笼子妄图去猜测他人的心思吗?
被禁锢于一方天地,像外张望也终是有限的,她与那只鹦鹉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气氛似乎太过于安静,宋晚辞掀起眼帘,目光静静地看过去。
目光相撞。
薄景年抬起手臂抵于钢琴上,这个姿势从侧面看过去是暧昧的,距离太近,身体都像是紧靠在一起一般。
但也仅仅是姿势暧昧,两个人的表情都和平常无二
宋晚辞眼帘掀起,“薄先生……”
她唤了一声,瞳孔黑白分明的,清澈却无波澜。
她的视线穿过薄景年的肩膀,落在了大厅的壁画上,眸子却是清冷。
那幅壁画尺寸很大,几乎占据了大半的墙面。
画中是宋晚辞十七岁时的样子,眉眼与现在相差无几,只是那个时候眸子冷的没有一点情绪。
沉溺在黑暗的中的人是不愿意接受阳光的。
画中的她眸子里是透进任何光线的黑色,一潭死水。
注视几秒后,她问道:“您不打算换了它了吗?”
她指的是那幅壁画。
她问完淡淡收回目光,看向薄景年。
“挂在那有好些年了,您没有看烦吗?”
她在问那幅画,但好像也不是完全如此。
画中人是她,无论虚实,皆是一体。
意有所指。
薄景年敛眸,目光也看不真切了,他并未转头去看,而是直接回答:“不需要换。”
他说完,目光淡漠地注视宋晚辞,“从它挂于墙上的那一天起,就不会有被换掉的可能性。”
宋晚辞目光微顿,最后垂下眼睫。
不需要吗?
可她不喜欢那幅画。
_
清晨下楼时,宋晚辞意外地看到了薄景年。
他坐于餐桌边,面前是一份平常的法式吐司与牛奶。
他没动,桌面上放着一份普通的报纸,他视线注视着,也并未抬起看向宋晚辞。
平常这个点薄景年早已经离开。
宋晚辞安静地走过去,然后在薄景年对面坐下。
白瓷的碗里盛着尚未冷却的醒酒汤。
宋晚辞注视着,对面传来薄景年冷淡的声音,“醒酒汤。”
他只这样说,宋晚辞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拿起勺子,垂眸,思绪淡淡。
耳边再次传来薄景年的声音,“程医生九点到。”
宋晚辞拿着勺子的动作顿了下,最后点头,“好。”
宋晚辞应下声后,薄景年起身,清冽的眸子转向宋晚辞,平静注视几秒最后离开。
一小时后,程医生准点到达。
先前因为宋晚辞病了半个月的缘故,所以暂停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大厅里,宋晚辞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位年轻的女人。长发微散,气质温婉,是一直为宋晚辞治疗心理问题的医生,程意。
杨姨端出沏好的茶,摆于两人面前的茶几上,程意对杨姨点头,温和道:“谢谢。”
她话落,将目光转向宋晚辞笑着道:“宋小姐的风寒好了吗?”
“这段时间不知道您睡眠如何呢?”
宋晚辞:“还是那个样子。”
她回答的简短,却也不愿意多言。
不过是深夜反复地醒来,一件事时间长了总是会习惯的。
程意:“还是不断地做噩梦吗?”
“宋小姐愿意和我说一下那些梦的内容吗?”
程意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微笑,声音也很温和。
宋晚辞目光看向她,几秒后,她淡淡回复:“记不太清楚了。”
程意脸上的笑容不变,“没关系。”
“噩梦多数人都是不愿意回想的。”
她为宋晚辞心理治疗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但已经有半年了,一直未有转好的结果。
除了一些化学治疗的药物,在心理治疗这一块,毫无进展。
宋小姐似乎不太配合治疗,关于造成她心理问题的原因一直没有言说,她每日反复的噩梦也从未向她讲述过。
程意不好多做勉强,只能委婉地问询,但每次都如刚刚那般。
宋晚辞淡淡垂眸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掀开盖子,雾意从其间缓缓飘出,也晕湿了她的眉眼。
程意:“希望我下一次来时宋小姐愿意和我倾诉原因。”
她笑着说完,看着宋晚辞等待她的回答。
宋晚辞垂眸盖上茶盏,并未直接应声,而是道:“让程医生费心了。”
程意走后,杯中茶水已经凉了大半,宋晚辞低头浅抿小口。
微苦感蔓延在齿间。
宋晚辞面色如常的放下,她闭了下眼,又是那样重复着的画面。
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的红。
一道道渗着血的伤口,太过于真实。
到底是忘不了。
宋晚辞掀开眼帘,视线里是那一幅壁画。
画中是明亮的色调,偏那一双眸子如墨色一般,瞧着冰冰冷冷的。
那是刚来温园时挂上的,宋晚辞也并不清楚这幅画出自谁手。
只是她极不喜欢,就如同她不喜欢照镜子一般。
她起身走到了另一处房间里,蹲下身子去柜中的取高尔夫球棒。
入手是冰凉的金属触感,无一不让她清醒。
蹲下时,群摆触及到地面,棉质的布料在地板上拖尾蔓开。
宋晚辞起身,面色平静地回到了大厅。
她走到餐桌边,踩上一旁的椅子,然后踏上了餐桌。
裙摆拖过椅子,黑色的鞋跟在桌面上踏出细微的声音。
她站于桌面之上,眉眼清冷又平静地望向那幅画,手里拿着的是那个高尔夫球棒。
冰凉的触感好像一直蔓延到心尖去了,冷的让人发颤。
手腕抬起,原本油画所装裱的玻璃画框不过几秒碎落了一地,持续了许久碎玻璃声响。
油画中间的玻璃已经碎掉,剩余边框处的一小点,尖锐而醒目。
宋晚辞太过于冷静,眉眼也是毫无情绪的,仿若旁观者。
既不会换下来,那便由她毁掉好了。
她垂眸,任由手里本被捏紧的高尔夫球棒缓慢掉落下去。
她本就是有病的,宋晚辞淡淡地想。
视线抬起转向别处,最后落在大厅门口处。
那里站着本不该回来的人—薄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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