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假其便

“还需这茶水么？”才到了河洛山庄，雨婳同阿臻下了马车，便指车内的小瓮，对正走向马槽的阿臻道。

        “不要了，正好，就倒在旁边的牡丹边上，我也已有一段时日没有替它们浇水了。”

        “对了，雨婳姐姐，趁我爹不在，你这就回大名府去，管事那什么交待便作算，他还管不到我身上来。”

        阿臻将飞雪从马槽牵出，正要向雨婳介绍这马儿，未用神去看那盆中的牡丹，而随口答就雨婳。

        “阿臻，你瞧！”

        雨婳俯下身来，去近看那花下的茎须，似乎同一旁未浇灌的有所区别，那牡丹花枝竟渐渐萎缩起来，再多置些茶水，便已呈凋零濒死状。

        原来凶险跟随了阿臻一路，连那萧云也不肯放过她。

        雨婳顿时生觉不单茶水中存有剧毒，大抵连老管事吃下去的点心也非寻常，虽未夺取人的性命，亦不知那萧氏目的何在，但她等接下来却不得不有所警惕之措，于是当即由她心生出一道应付之举，便接着对阿臻道:

        “阿臻，这下这盆花可是由我的无心之失造成，不知对山庄是否要紧？”

        “哪里话？区区一盆花植，当下就当代我们死过了罢，暂且不论它的贵重，难道我们为人的生命不是更为重要？”

        “这萧云实在作恶多端，先前他便开罪过颐初哥哥，再从今日一事算起来，我更要同颐初哥哥一并道去，这账定要同他算清楚，不能给他留好果子吃！”

        雨婳诚恳一笑:“原来今日我没有机会拜访府上何庄主，只道可惜。不过现下我还得请你替我将一些药散交待给那位白郎君，他那伤势需要复原势必要有好些时日。”

        “那姐姐倒不如和我一同前往，路上相互照应便是，何况你这好意的去处还是为颐初哥哥的，我便顺作带路。”

        “不过这离白氏很远么？需行多久？”

        雨婳正算计她的义父还需些两三日才回归茶馆，便顺承自己原来的念想，想要再同阿臻到那萧云所说的白门瞧一瞧，得以再见那日受下重伤的年少男子。

        “并不远，城郊再以东五里便能到白门的若虚谷，趁天未晚之前，我们即刻动身便是，说不定白姨娘也才要将吃食准备下来，你我二人正能赶上好时候。”

        “这便烦请你将我捎上，我同你前去。再者，待到若虚谷里去，我还有话要告于你。”

        早一步，阿臻已将马匹备好，两人随即一连行进五里路，就在夜幕之时将路赶了下来。

        白门所处若虚谷腹地，从汴京城郊抵达此地，再绕行过一片曼陀罗花海，便能见到白氏一门境地的入口。

        而阿臻在那另一处入口的山崖上还留有居所，那是她阿娘在她尚未出生时，就已同风门女杰风宜兰一同为她计划下来的藏身之所，这便是连她那河洛山庄的阿爹免不得隐瞒的事。

        “姨娘！”

        白母先听见了阿臻丫头的声音，再望见她携同一年轻娘子前来，便直摆下了竹篮，先正起简素头冠、再将衣襟振齐，这才外出接迎二人。

        阿臻才入了白氏门庭，雨婳也还未下马，见白母还未及时出现，便又朝楼阁里大喊:“白姨娘！”

        “丫头，怎么忽地想念姨娘做的吃食啦？”白母直笑道，“正遇着我备夜里的饭菜便来了。”

        阿臻笑闻，随即将飞雪同踏月安置在了庭前的树下，尽管夜雨开始烦人，但两匹马通得人性，也能独自安分守主。

        不过阿臻当下并来不及将她的雨婳姐姐介绍与她白姨娘，白母就问:

        “这位娘子从何而来？既生得俊俏如此，便是我先前也不曾见过的。”

        阿臻脸上当即洋溢着她同雨婳二人的相识之快，开始津津乐道:“难不成您还不知道这位雨婳娘子？颐初哥哥前几日便是受她所救，她可才是纯良心善！”

        “适逢今日我有要事过来找颐初哥哥，就顺作为仙子姐姐带路。姨娘，您且见着这位救下颐初哥哥性命的俊俏娘子，恐怕心里将偷着乐罢。”阿臻同白母打趣道，她面对一切向来百无禁忌。

        听到面前二人对话，雨婳便在旁大方赔笑，待阿臻说完才笑着谦虚道:

        “令白姨娘见笑，我只道救死扶伤是本职之基本，还未觉称得上阿臻所言那般良好，而且，今日拜访还未备有什么见面礼，倒正要让姨娘真的见笑。”

        “不碍事……只娘子不嫌在寒舍所得招待不周便是最好。”风宜兰正色道，对雨婳这般谦让感到有些吃惊，当即便带笑转身接着准备今晚的羹汤。

        阿臻便随白母入主，招待起如雨婳这般的远客。

        一杯茶分到雨婳手上，阿臻见她没有即刻饮下，而以青葱玉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思忖片刻功夫之后才将茶水一饮而尽、滴水未留。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不过是为她所剩不多的、仍然活着的时日，还是为了逃离方才那样的凶险，她都将是时候真正为自己作出决定。

        白氏先辈之碑皆屹于谷底，而雨婳此时身处白门之中，只需朝上方望入山峦的方向，便是白颐初所在之地。

        雨婳将遮雨放置下来的竹帘掀开，独自凭着窗子去赏着外界天空的景色；行云落雨坠入谷底的汤汤流水，行雷的声音又将她的想法拉回；在神思拉回到现实中，她竟瞧见山峰那边的男子，约摸二十年岁的年纪，面孔是否能与前日记忆中的那副重叠仍未可知，但见那背部有两道大的伤痕，似是刀剑伤，且是新添的。

        “颐初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茶余饭后，阿臻托着腮，显了此刻这周身的闲暇。

        “尚未能知，我们再等等便是。兴许等雨停后他便出现？”雨婳就些纷杂雨声对阿臻轻言道，这番话也出于对自身的安慰。

        然而雨声一夜，二人一直相对静坐，却还未等到白颐初消息。

        白母便也已将凉却的茶水置换了一遍再一遍，直至夜里时辰飞逝，晃眼就快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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